我行其野,芃芃其麦

作者: 尉迟小隐 | 来源:发表于2020-08-29 23:16 被阅读0次

    “麦子!麦子!”

    远处传来母亲喊我的声音,可是我不想答应她。

    我躲在麦田里,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我恨命运待我不公,让我生来就是女孩。

    我恨我出生在贫穷闭塞的小山村。

    我甚至埋怨父母为什么不能给予我衣食无忧的生活。

    从小到大,我都生活在奶奶嫌弃的目光里。

    奶奶不知道得了什么病,从我记事时候起,她就一直瘫在床上。而爷爷,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

    为了让自己显得很有用,我特别特别懂事,六岁就会做饭了。

    父母种地很忙的时候,是我,做好了饭,送到地头,给他们吃。

    那时候,家里的灶台很高,我常常站在一张小板凳上炒菜,还要时不时踮起脚跟。

    我其实只会做两样菜:炒鸡蛋和炒土豆丝。

    开始时候,常常把少量蛋壳都打进碗里,后来,我发现一定要用很大力气,一次就把蛋壳磕成两半,这样就不会有细小的壳碎在里面了。

    至于土豆丝,与其说是丝,不如说是条。

    我不敢像母亲那样把手指贴近刀身,怕切到手,我只能切很粗的条。

    每顿饭,我都做得特别吃力。那口锅,搬起来,足有三四斤重。

    尽管如此,当我把热乎的饭菜端给奶奶时,她还是会数落我几句。

    我有时候觉得特别委屈,就会跑到麦地里掉眼泪。

    因为,一望无际的麦田,很容易就可以把我淹没。

    一起淹没的,还有我的泪水。

    每次去送饭,看到父母晒得黝黑的脸,我总是说不出来的心疼。

    帮他们擦掉额头的汗水,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从播种到收获,若不是亲眼看到,永远无法理解那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所描述的辛苦。

    收割麦子,心情也是复杂的。

    一把镰刀,收割了一家老小的温饱,也收割了希望。

    就算被麦芒刺痛了手臂,也全然不顾。

    他们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在田地里耕种,到头来,也只能勉强维持一家人的开销。

    我的学费,虽然不多,却是从这开销里挤出来的。

    我总是带着负罪的心情,走进学校,坐在课桌旁。

    我常常对自己说,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要珍惜!要珍惜!

    家里的生活,全靠这片麦地的收入来维持。

    所以,奶奶给我起的名儿,就叫“麦子”。

    她说,麦子好养活,冬天都不怕冷。

    可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名字,比起玲啊,凤啊,我觉得它太土气了。

    说白了,麦子,一颗草而已。

    为了摆脱“草”一样任人践踏的命运,我发奋学习。

    我觉得,只有好好学习,考上大学,走出村庄,像邻居家的淑芬姐那样,有一份工作,自食其力,养活自己,才会让奶奶不再把我看成是没用的人。

    每天上学,我都要走几十里的路,穿过一片片绿油油的麦田。

    为了给自己壮胆,我习惯了在麦田里,边走边唱歌。

    那时候,我就觉得内心充满了自信。一棵棵麦穗像舞台下黑压压的观众,随风点着头。麦浪声声,像是为我鼓掌喝彩。

    随手摘一个圆滚滚的穗头,小心翼翼地拔掉麦芒。青绿色的麦粒就藏在薄薄的外皮下。

    一把扔进嘴里,清香味儿在唇齿间缠绕。乳白的浆汁顺着嘴角溢出来。

    一路上,都有滋有味。

    就这样,我终于考上了大学!可是,近两万元的学杂生活费,难住了全家人!

    奶奶竟然也取出了她珍藏了几十年的袁大头,为我筹措学费。我才终于知道,原来,奶奶是爱我的。

    只是她把担心和关心用错误的方式表达了出来。

    我也终于明白,奶奶叫我麦子的原因了。

    她希望我像麦子一样,顽强。

    虽然它们很细很高,貌似弱不禁风,却耐干旱。即使在北方贫瘠的土地,也可以扎下根,葳蕤生长。

    “麦子!打算资助你上大学的 心永欢 阿姨来了!你在哪啊?”

    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近。

    远处,蔚蓝的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

    微风过处,空气里都是收获的味道。

    麦芒拂过我的脸,痒痒的。

    谨以此文,向AAAAA群中,热心公益事业的马湖之边芳水心永欢蓝颜也倾城 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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