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一鸣
全目录 | 【西游前战】
被命运放逐的孩子
“走吧。”神无低声说了一句，走向还魂道的出口。
当他们走出还魂道，那幽暗的通道出口在空气中形变扭曲，一下子就不见踪影。
眼前所见正是他们熟悉的人间风光，远处有大片的山林，山林中隐约见到茅屋分散的村庄。
三京费劲地从随身乾坤袋中掏出一张皮卷，这是空寂界黑山老妖送给他的礼物，一张由法诀控制的地图。神无也懂得使用方法，念动法诀之后，皮卷墨迹游动，显示出他们现在身处的位置，那是离人间渭城不远的一处边郊野外。赤瞳还发现皮卷某个地方显示出当前的日期，他们惊奇地发现，距离两族大战结束那天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凭他们的感觉，他们不过在鬼渊逗留了半天，哪知道在人间竟过去这么长一段时间。赤瞳猜想，也许是通过还魂道的过程中产生了时间差距。
“三京，我们送你们回去青龙门吧。”琉璃对三京说。
三京疲倦地摇摇头，“我们就在这里别过吧，我不会再回去青龙门。你们回到玄武门，就说我们几个已经死了。”
“为什么要这样？”
三京望着昏迷中的长风，长风两条裸露在空中的手臂布满了黑斑，就像两根刚刚烧过的木柴。
三京低声说：“现在，我只想跟家人安静生活，其他的事情，我都不在乎。”三京闭起眼睛，不想再说话。
琉璃见状也不想再勉强他，她将背上的长风轻轻放在草地上，琉墨也将三京放下，让他躺在长风身旁。两姐弟对望了一眼，各自默默叹气。
离开之前，琉璃又是深深地望了长风一眼。那个曾经救过自己强大如山岳的男子现在如此虚弱，仿佛他的魂魄已经被鬼差收走，再也醒不过来。琉璃想起长风万人莫敌自信满满的笑容，又想起他潮红的眼睛，哭着叫云叔的样子。尽管长风和三京在天妖台的激战里威若神魔，可现在他们不过是两个痛失至亲的孩子，他们还没有强大到坦然面对生死别离。
琉璃突然明白三京的心情，现在他们需要平静的生活，需要漫长的时间治愈心伤。跟好好活下去相比，其他任何东西都显得不重要。这件别人轻松自如就能做到的事情，他们可能要竭尽全力才能做到。
琉璃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她想走上前去轻轻抱住长风。无关爱情，只想通过这样方式鼓励他好好活下去。琉墨明白她的心意，他拉着琉璃的衣袖，对她摇头。他的意思很明显：不要施予怜悯，这样对他们更好。
琉璃沉沉一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快步向前奔去。琉墨望向众人点了点头，作最后的告别。很快，他就追上琉璃，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此时正是人间的春季，暖暖的春风吹动嫩绿的枝芽，也吹乱青草和野花的气味。午后的阳光从枝叶缝隙里细碎地投下光影，偶尔响起鸟鸣，点缀四野的宁静。
长风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遥远的蓝天白云，低声问：“我们回到人间了？”
三京在旁边半闭着眼睛，回答道：“对，我们在渭城边郊。”
短暂的沉默过后，长风又问：“云叔呢？”
“不知道。”三京淡淡地回答。
其实他们都清楚，不管云叔被鬼差押下，还是他顺利逃走，都改变不了云叔已经死去的事实。
三京听见长风低声哭泣的声音，心中一阵恍然。他清楚记得，他已经有将近十年不曾听见长风的哭声。云叔的死打碎了长风多年来故作坚强的面具。
三京没有哭，他自己也感到惊愕，为什么到了这一刻他反而会平静下来。这一次死而复生给了他很大的触动，曾经看重的梦想变得不再重要，曾经惧怕的平淡却显得弥足珍贵。他越发怀念小时候的日子，他和长风还是小孩子，整天在云叔身边打打闹闹。当他们打扰了云叔喝酒的兴致，云叔会假装生气抓住他们打屁股。如果能一直过这样的日子该多好。
“你们醒过来了！”神音奔了过来，高兴大喊。
赤瞳扶着翼也走过来，在三京身边坐下。
“老大，你现在感觉怎样？”
“身体还是到处都疼，也用不上力气，不过头脑倒是很清醒。”三京望向赤瞳和翼，眼神里盈着痛惜，如果身体还能使上力气，三京真想给他们一个拥抱。这两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同样失去了至亲，他们的脸容还凝着悲伤。
三京在心里默默长叹，看着此刻的长风、赤瞳、翼，三京突然想起多年前的自己，心中被乌云遮挡，不见阳光。那时候多么庆幸有一个人把他从冰天雪地里拯救出来。在这一刻，三京心里萌生强烈的愿望，在往后的时光里，他也要当这样一个人，为这些被命运放逐的孩子遮风挡雨。
三京微微扬起嘴角，笑着流泪。
“三少爷，你怎么了？”神音担忧的地问，大眼睛快速眨动，长长睫毛还被泪水粘在一起。
“谢谢你，神音。”
“怎么突然谢我？”神音不解。
“谢谢你陪伴我度过那一段最黑暗最无助的日子。那时候长风和云叔常常抛下我去执行任务，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整天逗我开心。那时候，也是这样阳光大好的春天，我们在草地上吃鲜花糕，你问我最喜欢的人是谁……”
神音猛地僵住，微微颤抖着望着三京的眼睛，三京的眼神穿过蓝天白云，穿过长长的时光，温柔望着两个躺在草地上的孩子，暖暖的阳光照亮他们甜笑的脸。
“我说，只能是神音。”
像是触动神音某个情感机关，汹涌的情感冲开神音扁着的嘴巴，她跪在三京身旁，把脸埋进三京的胸口，哇哇大哭。
“对不起，神音，前几年因为锁忆咒的关系，我想不起这些事情。谢谢你这些年一直不离不弃。”
听见三京这样说，神音哭得更大声，她的心里翻涌着欣慰与感激。
原来他只是被锁忆咒封住了记忆，他的心意没有变！
云叔的死解除了锁忆咒，那些回忆挣脱了锁链的束缚，慢慢从深海浮到水面，在烈日艳阳里呈现真实清晰的样子。有的温暖甜蜜，有的阴冷伤人，有的平平淡淡，有的惊悚恐怖。这些都是三京灵魂的碎片，三京终于把它们打捞起来，一块一块地堆砌，拼回一个完整的自己。
命运将真实的他藏了十几年，在云叔离世之后，又把那个真实的三京交还。
听着长风和神音哭泣的声音，三京在心里暗暗发誓：“从今往后，你们将由三京守护！”
这一刻三京的眼神像个睥睨天下的战神，锋利而坚定。
云叔，我会照顾好他们，你别担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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