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斌 【原创小说】
自从妈妈住院后，小溪下午有空就地跑到医院里照看妈妈。小溪从妈妈病床下边拿了白色搪瓷洗脸盆去开水间打来温水，给妈妈擦脸，擦手，为妈妈梳头，用棉签沾了盐水为妈妈擦洗牙齿，然后给妈妈擦脚。小溪还把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讲给妈妈听，告诉妈妈她每门功课的考试成绩。妈妈艰难地抬起手臂，摸一摸小溪的头，嘴巴微微嗫嚅着，小溪猜想，妈妈一定是要她好好学习。
医院里的护士阿姨们都喜欢靳小溪这个小姑娘，夸她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有一天，爸爸突然对小溪发火，说她不好好学习，总往医院里跑，不许她再去医院。原来班主任老师给爸爸打了电话，说她的学习成绩最近一直在下滑。
小溪还是经常偷偷地跑到医院里，如果爸爸去了，她就躲在护士站的桌子后边，一边看着护士阿姨在妈妈的病房出出进进，一边一个人偷偷地掉眼泪。
这天下午，靳小溪像往常一样和胖阿姨打了招呼，要去看妈妈。她看到爸爸和舅舅还有两位身穿白大褂的叔叔正推着平车向西边走去。如果是正常的去做检查，都是走东边的门。西边也有一部电梯，但平时从来不开。
靳小溪刚走到护士站，被一位护士阿姨一把拽住了胳膊。
小溪意识到妈妈就躺在平车上，他们要把妈妈推到哪里去？护士阿姨不是说不让她去西边吗？小溪看到的只是爸爸的背影，爸爸的脚步似乎很沉重。
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着靳小溪的心头，莫非是妈妈……小溪听护士阿姨说过，西边那部电梯是运死人的。她不敢去想，拼命挣脱了护士阿姨的手臂向前冲过去。另一位护士赶过来，拦腰抱住了小溪。
靳小溪拼命地哭喊：“别拦我，别拦我，我要去看妈妈，我要去看妈妈……”她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样大的力气，嗓门那样大，好像要把房顶挑翻。她拼命地哭喊，护士阿姨紧紧抱着她，任凭她如何挣扎，护士阿姨的两只手像巨大的钳子钳住她，直到小溪精疲力竭，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一屁股瘫软地坐在地上，剩下的只有流不完的泪水。
爸爸和舅舅推车的画面永远印刻在靳小溪的脑海里，那是她与妈妈最后的诀别。妈妈一动不动地躺在平车上，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单，爸爸和舅舅把妈妈推向西边的尽头。
一年半的时间，靳小溪全程见证了妈妈由一个美丽鲜活能干的女人，慢慢地变得消瘦，慢慢地失去了生命的活力，慢慢地走向了死亡。
那一年，靳小溪只有十二岁。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死亡”离她是这么近，就发生在自己最亲最亲的人身上。
靳小溪埋怨过爸爸，为什么不让她看妈妈最后一眼，为什么不让她与妈妈告别，为什么不让她最后一次再拉一拉妈妈的手。她甚至埋怨爸爸，总是把她当小孩子哄骗，还和她说，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妈妈根本就走不了路，妈妈的轮椅不知去向，妈妈能去哪里？
直到有一天靳小溪考入医学院，她举起右手，背诵希波克拉底誓言：“医神阿波罗，阿斯克勒庇俄斯及天地诸神为证，鄙人敬谨宣誓，愿以自身能判断力所及，遵守此约。……”当她真正成为一名医务工作者时，对于“生命与死亡”才有了更多的理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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