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瑾的母亲节

曹瑾的母亲节
母亲节到了，曹瑾很开怀。

她的婆婆去年过世了，心头的一块儿巨石终于卸去，可以独享好时光了，母亲节，终于没有那个让她看着扎眼又扎心，又说不出她哪里不好的老太太抢她的风头了。

一大早，曹瑾就去了一趟美容院，做了个她相中已久的新发型，她期待着儿子女儿回家后惊叹她的美。

一路哼着小曲儿，曹瑾买了水果，鲜花，把客厅布置好，她乐呵呵地开始包饺子，饺子是儿子最爱吃的了。

包着饺子，曹瑾想，女儿一定会拿着那件她上个月就“无意”透漏给女儿，说她很喜欢，却舍不得买的裙子，带着女婿和外孙女上门。

看一眼大门，她仿佛听到了女儿一家上楼的声音，跑去打开门，楼道里静谧一片。

儿子一定会先来，曹瑾想，昨晚她还打电话再四叮嘱儿子今天要早点过来呢！

餐桌到大门三米远，曹瑾一个上午走了十三个来回，心都焦了，饺子也没心情包。

“叮咚~”门铃响了，笑容在曹瑾脸上绽放，她把筷子胡乱的丢进盛饺子馅的盆儿，一根筷子清脆的跌落在地上她也没有管。

“呦！万儿！今天这么美！”看见门口站的是提着两大兜海鲜和菜的老公，曹瑾一瞬间耷拉下来脸，“哎！谁要你夸！人家烦死了！”

“今天是你的节日！一会儿孩子们都来了，你烦啥？快点做饭，你看看都十一点半了，马上他们就来了！”

曹瑾抬头看表，也是，只剩二十六分钟就十二点了，儿子她不敢说，女儿，一定会赶在十二点前到的。

想到这儿，曹瑾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想到了那一幕：

有一年，婆婆的生日恰巧和母亲节重合，女儿为了赶在十二点前到她奶奶家，爬楼梯时摔了一跤，进门时膝盖上还渗着小血珠，就扑进了婆婆的怀里。

曹瑾的一双儿女是婆婆带大的，从小几乎没有和她一起睡过，曹瑾觉得很正常啊！你们家的子孙，你不带，谁带？

她想想自己的嫂子还打骂自己的爸妈，觉得自己对婆婆已经是难得的好，曹瑾想起公公婆婆就头疼，公公婆婆在曹瑾眼里，是世界上最伪善的人，她找不出什么错。

曹瑾无数次想说点儿公公婆婆的错处，可是，想来想去，没什么值得说的，孩子是公公婆婆带，公公婆婆养，她的确没有出过什么力。

女儿成才，一直待在公公婆婆那儿到读大学，才花他们的钱，儿子不成器，初中被退学，送进私立学校才花他们的钱。

曹瑾也常常想婆婆当年一张大床睡仨人儿，左边是不满周岁的女儿，右边是刚满两岁的女儿的场景，想来想去，曹瑾觉得，婆婆日子不苦，照顾孙子孙女多幸福，她自己的亲妈挨着骂还照顾着侄子侄女呢！

曹瑾揣测着婆婆一定会说自己的坏话，曾经在女儿面前挑起这个话头，谁知她刚开一个头儿，女儿就说：“妈妈，您省省吧！是奶奶教育我要尊重您。您这个样子，我看着很讽刺呢！”

曹瑾看不透女儿，她只知道女儿和她想得一点儿也不一样，女儿和婆婆亲，虽然每一个节日，女儿都会给她买昂贵的礼物。

曹瑾更喜欢儿子，儿子心里就没有婆婆，她喜欢看到公公婆婆生日，上班的儿子什么都不买就去登门，买一把香蕉，曹瑾看着都心疼。

儿子首次出现在婆婆灵堂时，先微笑着和一众亲戚一一打了招呼，然后再整整发型下拜时，她觉得心里舒畅，哪像女儿，哭着冲进去就磕头，脑袋碰地咚咚响。

直到婆婆的弟弟问：“这个就是我姐从满月孩儿带大的那个大孙子吗？”的时候，曹瑾才意识到不对劲儿，意识到自己不该不提前提醒一下她的傻儿子。

多亏儿子聪明，像她，曹瑾含笑地想：儿子笑眯眯地说：“舅爷，我的悲伤都藏在心里，不像那些肤浅的人，挂在脸上。”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曹瑾真想给儿子叫好，在她心里，生恩大于天，养恩算什么？养孙子是当奶奶的义务。

抬头看看表，十二点一分了。曹瑾不耐烦的拿起手机，深吸一口气，欢快地说：“儿子，我是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路上堵车了？”

“我们在橙橙姥姥家啊！今天不回家，昨天没有告诉你？”儿子的话传来。

“呃~！”曹瑾脑子转不过弯儿，“今天母亲节，你不回来看我，去看丈母娘？”

“哎！您看您说的什么话！我小时候的节日不都是在姥姥家过的？你说真爱的人之间不用讲形式的嘛！你媳妇儿和您当年一样黏妈 ！她可是独苗 ，我丈母娘可没别的孩子啊！”

“你！你！你路过家门都不回来！”曹瑾嘶喊，“你个不孝子！”

“妈！太严重了吧？你也知道，如果回家一趟，路都开始堵了啊！下午到我丈母娘这儿可不好，丈母娘讲究凡事要有仪式感。”

“叫大迪接电话！”曹瑾不想再听到儿子的声音，直接点儿媳的名字。

“妈！节日快乐！”儿媳的声音传来，曹瑾听着听着，觉得眼前发黑，仿佛听见自己的声音保存了三十年隔空传回来，她想晕倒。

“不行！你们必须回来！”曹瑾喊。

喊完了，曹瑾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就是盲音了，一定是儿子那个混小子挂断了。

曹瑾气得头疼，打电话给女儿：“心心！”

口干舌燥之后，曹瑾希望听见女儿安慰她，手机里传来女儿不温不火的声音：“妈，这不是你希望的结果嘛！弟弟长成这样，是你一手培育的啊！您又何必生气？”

曹瑾觉得她都要窒息了：“心心！好！都是妈的错，妈啥都不说了，你啥时候到家？”

“叮咚！”门铃又响。

“哎！好，妈挂了，这孩子！妈给你开门去！”曹瑾高兴起来，还是女儿贴心，把手机往餐桌上一扔，去 开门。

“您的快递！母亲节快乐！呦！真幸福！鲜花一盒，礼物一盒！您签收一下。”曹瑾没有动，呆呆地盯着快递。

“哎！现在的孩子忙，这过节啊！能记得给你寄东西，就是好孩子！还有一堆孝顺孩子都在朋友圈里呢！” 快递乐呵呵地把笔朝曹瑾伸伸，“ 签字！阿姨！今天活儿多，不能耽搁，这都是孝心呢！”

“你去签吧！”曹瑾回头喊老公，她想静静，这不是她期望的母亲节啊！婆婆在世，母亲节虽然是在婆婆家过，好歹她还能见到俩孩子，怎么婆婆一走，这一个两个的都不回家？

曹瑾看看不动的老公，心里纳罕：这个今天也要造反？

老公没有动，坐在那里落泪，都六十的人了，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曹瑾觉得丑。

“我都没有给咱妈买过一次花儿，送过一次礼物啊！”曹瑾听见老公在喃喃自语。

曹瑾想起来，孩子小的时候，他们收入低，公公婆婆不让他们上交生活费，后来，他们自己挣钱自己花都习惯了，也不曾交过生活费，再后来，大伯子和小姑子都是争着抢着似的给公公婆婆买东西，她更是习惯了什么都不买。

一年四季，逢节日，带个应季水果，不能超过三十块，买牛奶都是利乐枕，只有带儿媳第一次上门看公公婆婆时买了一箱六个核桃吧？还是儿媳妇坚持的，也就那次之后，她就没有喜欢过儿媳妇。

看着老公哭，曹瑾很想去奚落他几句，她张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手机在餐桌上又欢快地响起，曹瑾一看，女儿的电话，她不想接，反正不回来了，接电话干什么？有意义吗？

曹瑾头疼欲裂。

一元小说训练营简约宁悦-106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