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读《白石郎曲》中“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之语,第一时间想起的是竹林七贤之一嵇康。
后来无意中得知《白石郎曲》是江南民间弦歌以娱神的祭歌,原是我想多了,它并不是写给嵇康亦非写嵇康。
嵇康是文人中的神。在他之后,再难找到活的那么精彩、那么纯粹、那么激烈的人。
对官场仕途的极度厌恶,对冠冕堂皇的礼教视若无睹,连世俗法则都对他不起作用。中国文人最真实的性情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最难得的是,将老庄哲学生活化了的他,追寻的是自然之道,即使激烈也是从容,“片云行过千山去”的从容。
站在千年之后,仰望嵇康,我依然心摇神荡。魏晋出名的男子少有不俊的,可嵇康不同,他的俊逸已达到“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的地步。《世说新语》载:“嵇康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见者叹曰:‘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山公曰:‘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历史上曾有这样一个女子,为了一睹嵇康真容,翻墙偷窥,她的夫君山涛也是个妙人。整天念叨嵇康,让夫人也对嵇康产生了兴趣,乐颠颠地帮老婆制造偷窥偶像的机会。由此可见嵇康的个人魅力之高。
嵇康是个非常直接的人,直接到无理蛮横。中国文学上著名的绝交书便是嵇康写给山涛的。原因是“山公将去选曹,欲举嵇康,康与书告绝。”
孤高的嵇康是幸运的,他身边有在他打铁时为他拉风箱的向秀,有亦师亦友的阮籍,更有山涛这样断名分不断情谊的仁人君子。山涛的包容大方,比嵇康的简单直率更值得赞善,所以才会有后来的托孤之举:嵇康临死前对儿嵇绍说:“去找你山伯伯,他会照顾你的。”这里我们看到了真正的情谊能超越世俗的定义,不会因一封书信而断。
朋友和敌人就如幸福和挫折,是生命中一定会遇见的,只是遭遇的早晚和所受的影响不同。我们由历史知道,钟会是置嵇康于死地的那个人。
嵇康被押到东市受刑时,神色不变,只向兄长要了一把琴弹奏《广陵散》,弹罢说道“袁准曾要跟我学此曲,我因舍不得就没有交给他,《广陵散》从此绝传”。
如果说谢安是集魏晋风流的大成者,那嵇康就是集魏晋风骨之大成者。在为人处世的态度上我们更应该学谢安,以柔克刚,出入同归,万事在他手里都各有归所,而嵇康作为精神上的节旄,须高擎心上,提醒自己不要在这红尘孽浪里沉堕。
广陵止息,终不可闻。我对嵇康的思慕,竟也有些近于“女悦男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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