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最后那句:“然而世界却已悄然变化……”
我合上书本,长长呼了一口气。
此时日已西斜,眼前的青山碧湖在暮色中份外动人,旁边广场上传来悠扬的舞曲,让我想起,此刻大学毕业舞会应该马上就开始了,心中不由有些后悔:“赶不及了,终于还是没有去成。”然而却又有些说不清的释然。
“干嘛呢?”随着这声有些嗔怪的声音,她施施然走到我身边。
看着她,我心头一跳:“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还问你呢。”她似乎不愿纠缠于这个问题,瞄了眼我手中的书,笑盈盈说道,“原来是看我借给你的书,怎么样,看完了?没有介绍错吧。”
“嗯——”我见转移了话题,也很默契的不再提起,心头略有些轻松,挠挠头,“怎么说呢,还不错吧。就是怪怪的。”
“哦?”她扫扫我身旁的石头,做了下来,“怎么说?”
“开始看时,觉得是科幻片,然后觉得像推理剧,然后又是爱情戏,但总的来说就是部话痨轻小说,到了下篇,一开局感觉好灰暗很真实,就一惊悚片,然后是悬疑剧,再然后是爱情——动作片,哎呀,干嘛打我——”
她收回拳头,红着脸笑道,“你个痞子,什么爱情动作片。”
“不是嘛?哦,对,先是动作,然后是爱情——又来?”这次我抓住了她的粉拳,心头很有些荡漾——果然我们还是这样相处最好。口中续道:“好吧,动作完,还是科幻片,到了最后,发现还是爱情小说。”
她怏怏把手挣开:“嗯,我觉得吧,也不全是爱情,否则光第一篇就是可以结束了,下篇有点……”
“嗯,”我回味道,“现在想起开始看下篇时,感觉很有些震撼,阴暗之余,总觉得自己会不会也是游戏里或书中的角色。”
“嗯,确实比较震撼。”她也心有余悸道,“我不太喜欢。”
“不过第二篇比第一篇更有真实感。第一篇太——轻了。”
“是么?我倒觉得那是因为按照作者本意,第一篇的故事本来就是意识中虚拟的,为了体现意识的跳跃,所以有大量的场景切换,同时描写也相对简略,从而使得整体感觉有些不真实。”
“我看这话就是作者让你说的,女主角大人,你丫就是个托。”我随口戏谑。
“无聊。”她白了我一眼,“不过我觉得作者倒确实想说点什么,才整得有点百味杂陈。”
“嗯,比如说N理论,在第一篇中其实没有太大必要,却大段大段的出现,第一节几乎都是废的。也许是他太想就此发表些自己的看法,才硬塞进来的吧。”
“那也未必,如果把全篇当成一部推理小说来看,那这些废话,看成第二篇推理所需要的线索也未尝不可。”
我耸耸肩:“要说是推理小说,这篇也算奇葩,整篇的内容前后纠缠,偏偏从头至尾,从背景到故事,多数都是想象,根本算不得公平的推理小说,至多算是悬疑小说而已。”
“你就那么喜欢跟我对着干么?”她略带不满地斜睨我一眼。
“哪有,我这不是帮助你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么,马克思教导我们,看问题要一分为二——”
“打住,N理论还教导你,不要跟女人争辩,小心你的脑袋。”
“错,它教导我,漂亮的女人最会骗人。”
“那是张无忌他妈教导你的。乖,孩子。”她摸摸我的头。
“哎,妈——”
“去你的——”
两人笑着,闹成一团,然后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你说——”她迟疑了下,忽然开口。
“什么?”我沉静下来。
“刚你说我是作者的托,”说完,她自己先笑了,“其实,你说——要真是在他书里,咱们会不会就是那男女主角。”
“嗯,也许吧。”我心中有点小温馨。
“那他还想干什么,都没东西可写了吧?”
“也对,照作者的风格跟节奏,”我看看表,“这个点才开始剧情,要撑足一整篇,我猜下面咱们得上演爱情动作大片才行了。”
“死痞子——”她红了脸又是一拳,“就知道爱情动……作片,有点正经没有。”
略顿了顿,她才收敛笑意,颇带些狡黠道:“按照作者的风格,第一篇里隐藏第二篇的线索,也许前两篇就是咱这一篇的线索,所以也许不需要撑到那个场面呢。”
“那太不厚道了,我决定罢工,哎呦——别掐,我说我说。”我假装正容道,“其实他的那些N理论明显是全篇的重点,偏偏又明显是不完整的。所以,也许……”
“怎么。”她有些没好气。
“也许,那些故事与推理,其实不过调味剂而已,书中给出的那些N理论看似作为推理线索而存在,其实是他真正想说的东西。也就是说,作为每篇线索的N理论,在全篇而言,才是真正的谜底。我想那大叔大概就一科学狂人,生怕在有生之年无法搞出所谓N理论,所以才费那么多周折把它藏在小说里,所以这书就是他的Next系统,而其中的那些零碎思想则是‘小家伙’,他希望通过书的传播,‘构建’N系统……”
“嗯……”她陷入了沉思,忽然抬头白了我一眼,嗔道:“不理性你会死啊?真要这样,这书就该叫N理论传奇,还叫什么《某日某夜》?今天咱就毕业了,感性点行不。”
“噢,对哦,今天毕业……”我心有所感,忽然有些明白,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这会谈什么书啊,“嗯——我觉得抛开那些N理论的遐想,悬疑的推动,小小的暧昧。作者反复说的不过一件事情。”
“什么?”
“错失的美好。我想他一定是个闷骚宅男怪咖大叔,当年也许曾因怯懦而错过了什么,也许是一次心仪的缘分,然后后悔着,在往后日子中不时想起,抚心自问,如果当时那样,如今的我又将如何如何,所以通篇都是这种淡淡的遗憾……”
暮色中,她眼中映着霞光:“所以呢?”
“嗯——”我努力对抗着心中的畏缩,“也许,他是想时光倒流重新选择,同时也想为第一篇,那在第二篇开始时被毁了的美好,补一个完美的结局。”
我笑着,看着她。
她沉静望着远处夕阳,声音遥远飘来:“不错。其实我刚刚一直想问你, 你跟我借书那天,不是约了我今天做你毕业舞伴么?你怎么自己跑这儿来了?”
我张开口,却说不出来,心头狂跳,嘴唇发干,涩声道:“你不是也跑这儿来了么?”
她嘟起嘴来:“我不管,我是女孩子,你约了我又放我飞机,那我不是很没面子?”
我深吸一口气,紧紧手中的书,郑重说道:“因为,那美好得太不真实了,以至于我无法相信是真的。所以我逃到了这里。”
然后我轻轻地笑了,如释重负。
她也笑了,看着我,说道:“其实,我也是。所以我也在这里。”
此时,旁边广场上的旋律再次响起,是一曲《What a wonderful world》。
我站起来,在她身前立定,挥手鞠躬:“愿意跟我跳一曲么?”
“书里有这对白么?我怎么不记得了。”她故意刁难,却已笑盈盈起身。
“是我专门为我们加的。”我笑着伸出手来,这姿势已练习得份外娴熟。
“就在这儿?”她有意挑剔道,却已笑着轻轻伸手,放在我的手心。
“就在这儿。你我都在,已足够美好了。”我笑着,踏上最后一步。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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