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她收回砸正面门的拳头,说道,“说吧,你想问什么?”
“姻缘。”
“就你那屎相,这辈子没戏了,换一个。”
“好吧。”我正色敛容道,“第一,‘小家伙’以什么标准发布一级警报,第二,怎么化解。”
“你当我是算命的啊,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小家伙’不是你爷爷主导建立的么?”我耸耸肩,一副赖上的神情。
“绝学,失传了。”她一副干我毛事的表情。
“来嘛,你多少总知道点,家学渊源哪。现在‘小家伙’多可怜,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就天天在那儿等着哪天出致命故障。”
她叹了口气:“爷爷有句名言,‘真正的生命智慧,与可控无缘’。在上个世纪前,人工智能虽然得到巨大的发展,却从来不曾有个真正意义上的类人智慧,那是因为研究者总是企图让人工智能既精确可控又自主演化,事实上,这个是个悖论。而他们不是彻底失败,就是最后放弃了自主演化而坚持精确可控。”
“嗯,”我有着几分淡淡失落,因为这也是我当年投入N理论怀抱又最终黯然退出的原因之一,“没办法,科学研究毕竟还是有几分功利性,制造一个无法控制的东西,即使真的可以做到,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有那么一段时间,神经算法甚至被说成垃圾。这就是功利使然。”
抬头看到她似笑非笑看着我,我老脸一红:“干嘛,才知道哥帅嘛?”
“没,就觉得你这样子还真有当年的几分书呆气。”她笑着摇摇头。
我耸耸肩,没有接茬。
她弄弄额前的发丝,续道:“所以本质上讲,我爷爷那群‘科学狂人’,就是为追求生命智慧的最高奥秘而进行的研究,不带功利性。一群可爱的老傻瓜。”
“Group Of Eight,GOE,牛,来,干杯。”我把咖啡杯伸过去。
“傻帽。”她笑着伸过杯来碰了下。
“不过,也就是说‘小家伙’完全不可控不可知咯?”我兴奋完又有些失望。
“完全不可控不可知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其发展是自己演化的,只是植入了些类似于机器人法则的东东,不过可比阿西莫夫描写的复杂多了。”
“自己演化?”
“嗯,根据N理论的一些成果,当时他们确信智慧其实是演化自简单个体的复杂组合,终极奥秘隐含在结构之中。作为实验,他们尽量对单个功能单元进行了最大简化,而把相互间作用做的绝对灵活甚至不可测。”
“嗯,这个我也隐约知道,这不就是神经网络的升级版么。”
“这只是形似而已。理论上的变化非常大。他们相信,功能单元要非常非常多,多到可以应用概率法则。这是第一点。”
“原来是这样。”我有所触动,“只要数量大到一定程度,就会有质的不同,因为那才是对自然界的真实模拟,也许在那片混沌中,智慧就这么诞生了。但……如何能达到这样的级数?”
“这个回头再讨论。不过,你还真是让我有些惊讶,这个理论我听着都觉有点儿戏……”
“所以你总是说‘他们相信’。”我笑着截口道。
“别学我那么细致,那么娘,谁敢嫁给你。”她也报复了一句,“不过这理论本身还是假说,所以即使有‘小家伙’的诞生,他们也没好意思提出来,把希望寄托于大数产生奇迹,实在有些不科学。”
“那第二点呢?”
“第二点是,需要有学习的环境。”
“又是机器学习?”我皱眉,因为机器学习涉及到人工对其进行干预,包括目标设定、对错判断,本身就是人工逻辑在对机器进行干预,我无法想象其中会诞生真正的智慧,这也是当年我鄙视人工智能研究的原因之一。
“不完全是。这个比较复杂。爷爷有次开玩笑,跟我打过比喻,‘所谓智慧生命,不是某天被上帝突然制造出一个来,然后开始自我复制的。智慧是在无数岁月风霜中,类似生命智慧体相互影响学习后才成为今天的模样’。”说完,她静静等我反应。
我整个呆住了:“所以……有很多个‘小家伙’!?它本身是无数功能节点构成,成为其生长的内环境;而同时它又处在无数同类之中,相互影响学习,构成了其生长的外环境?”
她竟也有些愣住了:“也许你是对的,不过如你所说,没有那样的资源。爷爷他们只制造了类似的几个,植根于不同联邦的网络之中。各自专注于不同的领域,同时会在一定的情况下发生数据交互。”
“数据交互?”
“对,这也是第三点,程序即数据。”
我露出古怪的神色:“啊哈,是LISP语言吧。”那是一种古老人工智能程序语言,特点是程序即数据,不过估计现在是没有谁懂了,我是故意气她。
“LISP你个头,我没那么学究。”她白我一眼,悠悠甩出一句,“是用Zscript……”
Zscript说来也是上个世纪的产物了,演化自当年风靡一时的网页语言Javascript,属于 解释性语言。
“用网页语言写人工智能程序……”我彻底无语了。
“其实只要是解释性语言就行,这样它就能够方便地把自身当成普通数据一样进行调整,然后执行新程序。”
“怎么保证正确性?”
“通过不断试错。当然,前提是每个功能单元极其简单,这样出错方式就非完全不可测,也只有这样才能构造出近乎无限可能。”
“好吧,但不止是这些吧。如何进行逻辑判断乃至推理?”我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这是创造智慧不可逾越的一道鸿沟。
“你一下就跳到最后一点了。”她有些不满地看着我,悠悠说到,“没有逻辑判断。”
我当场脸都绿了。
“嘻嘻,别急,应该说,没有预置的逻辑判断。”她对于逗我很乐在其中。
“怎么做到?”
“心理学有种格式塔理论听说过没有?在N理论一些分支中,吸收了部分心理学理论。他们认为……”
“外部的某种输入会唤起神经网络的某种特定模式与之对应?”
“聪明。”
“等等,所以按特定顺序发生的外部输入唤起神经网络的不同模式,就会建立起不同模式之间的类因果关系。”
“对,就比如我摇铃,然后喂给你吃,久了你听到铃声就会流口水一样。”她拿巴普洛夫的条件反射实验来调戏我。
“来吧,你喂我吧,啊——”我把嘴凑了过去。
“好狗不挡道,让开。”
笑声敛去,我心中有着几分索然:“其实答案一直都在我们面前,二十世纪的条件反射实验,已经暗示了智慧的雏形,只是人类的骄傲让我们无法把狗跟人类等同起来,一味研究动物的条件反射,不承认其中有推理,或者说不承认最基本的推理也许是无根据的。其实,从摇铃到流口水,已经暗示了其内部被强化了一种错误的因果关系。”
“其实也不算错误,确实是有因果联系,只是不是直接的。类似现象在不懂事的小孩子身上一样会出现。事实上,有理由相信,所谓美感,也是由可识别的模式唤起的无来由安全感而已。”
“好吧,讨论到此为止,人家该听腻了,说说正题吧。”
“所以,‘小家伙’是自动演化而成的,你可以认为它不过是一个自生自灭的智慧生命体,只不过它拥有的信息、处理速度和演化速率远远在人类之上。”
“所以它才会偶尔也给出错误的警报。原来它也掷骰子的。”我一脸无奈。
“它的警报一般是针对类似模式做出的概率推算而已,由于以人为本基本原则的限制,当可能出现重大人员伤亡时,会优先给出警告,而金融危机之类的,由于其间接性,产生机制比较复杂,所以出错的概率也就相应增大。”她事不关己的耸耸肩。
“所以你也解释不清为什么警报,更别说对策了。”
“怎么,你有什么不满么?”她斜眼瞟我。
“没有,有美女教授陪着喝喝咖啡调调情,哪有什么不满的。”
“调个毛。”
“好了,不闹了。你也别买关子了,我不靠你爷爷。你的N理论呢?铺垫了那么久,不是该大发神威,该拿出来砸我了么。”我淡淡说道,看她素颜一红,心头一片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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