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七岁时,认识了一个大哥,姓关,身材好大威武,俨然有关老爷之风。熟悉了以后,我经常开玩笑说:“大哥如果能蓄上一脸美髯,想必跟关老爷一个模样。”
大哥却说:“这个世上,容貌与那些古之圣贤相似的很多很多,只怕外表相似,内心却空无一物,恰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来年桔子,不能经事,如果遇到特殊的事情,立刻就会现出原形的。所以,交友只看外表是不行的,非得有大事检验才能知道根本。”
我对大哥崇拜至极,他说的话被我视为金科玉律,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大哥有段时间玩猎枪,非拉着我进山,说进山里好好玩上二三十天,既能锻炼身体,还能增加胆量,既能好好玩猎枪,还能增长见识。我本来不想去,因为小时候经常跟师父进山打猎,对山里的事情了如指掌。后来大哥说我小时候去的都是有人的山里,这次他领着我翻过桌子上,到更远的深山老林里去,这才激起了我的好奇心,答应跟他一起去玩一个月。
大哥先找了个经过后山山口的长途货车,用了一天的时间绕过了桌子山。又徒步走了一天,才到了大青山的余脉。因为之前打着玩,并不是单纯为了猎物,所以我俩边玩边往老林子里钻,十几天以后,虽然迷路了,但也不慌不忙的,相信总能遇见人,把我们带出去。
有一天,眼看着天要黑了,猛然发现山坳处有户人家,烟筒冒着屡屡青烟,看样子是在做晚饭,我和大哥连滚带爬闯了过去,在柴门外高声喊了几句:“有人吗?进山玩耍迷路了,借您的屋子休息休息。”
话音一落,从屋里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娘,看着我们狼狈的样子,笑着说:“哎,山里人家,轻易见不到人,有人来了就是尊贵的客人,快进屋吧,粗茶淡饭可劲造。”说着话,打开柴门,把我俩请了进去。
大爷坐在木板床上,也不起身,只是醉眼惺忪地请我们坐下,还给我俩每人倒了一碗酒。那酒的醇香,直往我的鼻子里钻,端起来喝一口,简直就是玉液琼浆。说是酒,其实就是现在我们说的醪糟,人家经过过滤,把最清亮的那部分装在大酒葫芦里了。
当大哥提出借宿一宿时,老两口都面露难色,似乎不想留我们住下。大爷说:“真的不好意思了,我们只有这一间小屋能睡人,你们睡了,我们老两口就没法睡。”
大哥指着隔壁说:“我俩可以在隔壁对付一宿,我们对睡觉也没有什么要求,只要干燥暖和,能遮风挡雨,不受山里的潮湿和夜风吹就可以了。”
大娘犹豫了片刻,才说:“那也行,那屋是我们堆放杂物的,也有一块床板,睡觉是没有问题的,就是怕半夜有什么动静,再把你俩这城里人吓着。不是我们不愿意招待你们,山里的事,古怪着呢。”
大娘说这话时,大爷早就醉倒在床上了,人虽然闭着眼睛,但是满面红光,嘴里也嘟囔着:“山里跟城里不一样,山鬼狐妖,魑魅魍魉,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们这些后生,若能经历一下,也可以锻炼人呢!”话音一落就传来鼾声,也不知是大爷真睡着了还是假装的。
我心里有点打鼓,大哥却兴奋起来,强烈要求去隔壁睡一晚。大娘好客,趁我们吃饱抽烟闲聊时,赶紧过去收拾收拾,特意给我们添了一盏油灯,就是带旋钮有灯罩的那种灯,用起来还是挺方便的。
屋里的确很舒服,已经快二十天没有在床上睡了,我俩为了节省灯油,乌漆嘛黑地在被窝里聊着,大哥给我讲他的经历,有些很神奇,让我总是似信非信。我心里有事,有点害怕,翻来覆去睡不着,没办法就趴在床上抽烟,一直到了半夜。
正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小屋的门板发出了响动,淅淅索索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往里钻。我拍了拍大哥,大哥顺手把油灯拧亮,看着门板,差点把我吓背过气去。
一张纸一样薄的鬼,从门板缝挤进来,慢慢展开,披头散发的,竟然是一个女鬼。她冲着我俩做出各种各样的怪样子,伸出长长的舌头,跟吊死鬼一模一样。我一下钻到大哥怀里,闭着眼,浑身发抖起来。
大哥却嘿嘿笑起来,一手紧紧搂住我,一边说:“啊呀喂喂喂,长的还可以,大长腿,就是头发乱七八糟的,都擀毡了吧!哈哈!”笑了一气,大哥又说:“我这兄弟是纯阳身体,你敢不敢上床来?”
等了一会儿,大哥拍了拍我,说:“别抖了,早就走了,看把你吓得。没事了,睡你自己的被窝去。”
就这样没事了?还真的不是多么可怕啊!不过我再也不敢迷糊了,黑暗中把眼睛瞪的大大的,一下不眨地瞪着门板,生怕再进来什么东西。大哥却心大无比,“呼噜呼噜”地睡着了。
不知不觉我也迷迷糊糊睡了,突然被大哥碰了碰,大哥这次没有把油灯拧亮,只是不紧不慢地从床边拿起烟,我俩一人一支,火柴划着时,我嘴里的烟差点掉落在地。原来门板缝又有了刚才那种纸一样的鬼,它还把头挤进来,对着我们做鬼脸。
“黔驴技穷了吧?一点都不好玩,没意思,快滚蛋吧!”大哥声音提高了不少,说完了还使劲抽了几口烟,把还有一半的烟头,“嗖”地一下弹向了女鬼。那张纸一样的脑袋发出“吱吱”地叫声,还剩半个脑袋不肯退出去。
大哥从傻傻呆住的我手里夺过烟头,又一次弹向门板,这次烟头虽然没有弹中女鬼的头,却打在门板上,火星四溅。女鬼终于把头缩回去了,发出阴冷的笑声,渐渐隐去。
这一晚上,我根本没有再合眼,一会儿吓得朝门板看去,一会儿暗暗佩服大哥的勇气,真是太吓人了。
第二天,我们根据大爷的指点,轻而易举地走出了老林子。我不断地嘟囔着,大意就是佩服大哥,如果没有大哥在身边,就是吓,也早就被吓死了。
大哥说:“你不知道吧?老虎是不吃醉汉的,因为醉汉不怕老虎呀!所以,以后遇事,千万别怕,你要是怕了,心神就乱,心神乱,鬼可就有机可乘了。不怕,心神就安定,安定的心神,可是百毒不侵,妖魔鬼怪可就乖乖滚蛋了。”
从那以后,我牢记了大哥的话,不断提高自己的定力,胆子也就越来越大,遇事冷静,往往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其实,世间哪里有什么妖魔鬼怪,无非就是自己的心魔罢了,心神定,何来的妖魔鬼怪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