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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猫妖联合征文【博】
“吱呀”一声打开门，母亲就迎了过来，哎呀你咋回来了？都说了不用回来，我自己就能弄好，真是的！没事妈，这几天不忙，说着我就走到厨房，拿出新买的排水管换上，又用防水胶带在连接处缠了几圈。接着又拿着螺丝刀和新买的合页走到卫生间，关了门蹲下，把门下面烂的那个换了下来。
这期间，母亲一直跟着我，问有关吃饭身体工作等一些不咸不淡的事情。我知道她最想问什么，可我就是不想主动说，我就是讨厌且心疼她这种一辈子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活法，虽说我也是。
见我都弄好了，可能怕我着急走，她终于开始问，顺啊，你上次说要和小冰求婚，怎么样了啊？人家答应没？我说，还没求呢，不急。母亲顿了一下，抹了抹眼角，接着说，不急不急，到时候只要小冰愿意，那就是人家看得起咱，啥要求咱都答应，实在不行我再找你叔他们借……
妈，我打断她，不用！小冰知道咱家情况，她还说您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不容易，以后要好好孝敬您呢。
她这么说啊，真是个好孩子！哎，当年为了给你爸治病欠下一屁股债，他倒好，一闭眼走了，剩下咱们孤儿寡母的……说着说着，她又开始抹眼泪。
妈，别说了，都过去了，我拍了拍她的手，你现在得骄傲起来，没有谁敢瞧不起你！你儿子现在可是大公司的经理，多少人羡慕呢，你说是不？
是是是，我儿子出息了，我得骄傲。她拉了拉我的手，破涕为笑。我也笑了，这就对了嘛。行了，我得走了妈，回市里还有点事，开车还得一个多小时，我怕太晚了。
就知道你忙，还跑这一趟，也不能搁家吃顿饭。哎，快走吧，别耽误了正事，路上慢点。
知道了妈，回吧。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去洗车。小海有个邻市的朋友明天过生日，他想开车去，可家里不放心他一个人，他这才找我借车。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可是未来的小舅子，万万不可怠慢了。
洗好车，我直接去了小冰家，把车停在了她家小区南门的停车场，想着去趟家里正好偷偷把车钥匙给小海。走到门口，曲了手指正准备敲门，侧耳一听，他们正在讨论事情。听了片刻后，我把手放了下来，原路返回到车上，伸头看了看后视镜，脸有点红。盯着方向盘靠坐了一会儿，直到心头一道闪电划过，所有的不甘皆数尽散，才把车又开了出来……
傍晚刚回到住处，小海就打电话过来对我一通埋怨。我说，从镇上回来的晚，没顾上把车给你开过去，我已经把车钥匙给小区门口的保安了，你明天打车过来开吧，我给你发红包。他说不用！可我还是给他发了五百，他收了，没有回复。
洗漱完躺床上，迟迟没有睡意，即使不断地深呼吸，也还是无法控制加速的心跳，血气同时上涌，直充到头，我知道我的脸又红了。我想起小时候和小朋友一起玩过家家，需要一个病人角色，他们都让我当，还拿废弃吊瓶的针扎我。我丝毫不敢反抗，还装作很开心的样子。我觉得这样他们就会和我玩，可是他们依然不和我玩，说我是没爹的孩子。我想起中学时，本来和同学们约好去看望生病的老师，谁知他们最后没有叫我，我听到有人在背后说别叫他了，他家那样，能拿出什么像样的礼品。而这个人是我当时认为最好的朋友……
我想把这些事从记忆中剥离出来，扔掉，碾碎，但它们却慢慢地爬入了长时记忆的阵营，越发地刻骨铭心。我用力地闭上眼，又看到自己正在一条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奔跑，扑面而来的巨浪随时要把我卷走，四处漆黑一片，我越来越害怕，气息越来越急促，感觉自己马上要被吞噬。忽然，那道闪电又劈空下来，瞬间一切风平浪静。
我知道，可以入睡了。
第二天中午，小冰的电话打来时，我正好汇报完工作走到门口，挂了电话，猛地转身回来，说，老大，我要请假。老大诧异道，怎么了？我紧了紧眉头说，小舅子出车祸，怕是不行了……
打车到了小冰家，一片哭声震天，还没开口问情况，她母亲就哭喊着过来打我，你来干什么！你还有脸来！都是你！你为什么给他车！是你害了小海！是你！是你害了小海……小冰过来拦住她，说，妈，车是顺哥的，我得打电话……
小冰，我打断她，“扑通”一声跪下，阿姨，您说的对，是我害了小海，都是我的错！说着，我抬手开始不间断地打自己耳光。
顺哥！小冰过来拉住我的手，别打了，这……是意外……
没有车何来意外？小冰的父亲黑着脸，用力地锤着茶几。
叔叔阿姨，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小海！你们骂我吧打我吧，这样我心里好受点。
小冰的母亲哭着刚要抬手，一口气没顺过来，向后晕了过去。阿姨！妈！我忙站起来和小冰一起把她扶到了卧室。
爸，你去卧室看着点我妈吧。小冰说着，就把他爸拉进了卧室。关了门出来，她捂住脸蹲下，压低声音哭了起来。我走过去边扶着她到沙发坐下边不停地说，都怨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等她情绪缓和了下来，我帮她擦了擦眼泪，才问道，怎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现在人……在哪？她哽咽地开口道，我上午在单位接到电话，就回来带上爸妈赶过去了……就在刚上高速没多远的地方，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撞到了护栏上，车当时就起火了……他没出来……警察把人还有车都拉走了，说要查监控……顺哥呜呜呜……
别怕别怕，有我在。我轻轻拍着她的背，说，你这几天就照顾好叔叔阿姨，其它别管，交给我。小冰抬起泪眼看了看我，稍加犹豫后，点了点头。看着她通红的眼眶，我一阵心疼，伸手揽住她，她又止不住地哭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我不停地跑公安局，配合着各种调查，虽说出事的结果还得等，但是终于可以先给小海办后事了。我提前去到小冰的老家，和她老家的亲戚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办事的头一天他们发现忘记带另外一箱小海的东西，小冰要和我一起回去拿，我说钥匙给我，我一个人就行，你照顾好叔叔阿姨。
办事的当天我没去，因为小冰的父母还是怨恨我。小冰安慰我说，顺哥，你别在意。我说没事，本就是我的错。她又说，顺哥，谢谢你。我说，咱们不分彼此。她一头扑倒在我怀里，哭个不停，我知道这次的眼泪，是为我。
从老家回来，小冰的母亲一度卧床不起，父亲也没了精气神儿。小冰请了长假，不过只一天就熬不过去，单单做饭这一项就让她焦头烂额。我说，你把你的车给我，其它就别管了。此后，我开始一天三五趟地往返她家。那天晚上熬了汤，小冰提着菜，米饭还有水果进门后，我从虚掩的门看到客厅没人，就小心翼翼地端着砂锅走了进去，而小冰的父亲刚巧从书房出来。
我停下脚步，叫了声“叔叔”，小冰正在餐桌边摆菜，闻声，马上回头叫了声“爸”，而后看向我说，顺哥，先端过来吧。我点了点头，“好”字的音就要吐出，却被“啪嚓”一声吓了回去。叔叔不知何时走到了我面前，出其不意地把汤锅掀翻在地。依然滚烫的汤水毫无预兆地爬到我的胳膊和手上，真他妈烫！我咬了咬牙，手指微动，把胳膊缓缓垂了下去。
爸！你干什么！小冰跑了过来，拉着我去了卫生间，拿花洒不停地冲我的手和胳膊。我说，没事没事。她皱着眉头没吭声。而后又拉着我出来，无视她母亲的咒骂，开口道，爸，妈，从来都没有什么订餐公司，每天所有的饭菜都是顺哥做好送过来的。是，是他借给小海车的，可他也不想出事的啊！
谁让他送饭的？还不是他自愿的！他不借车能出事吗……早就说了不让你和他谈，你偏不听！门当户对的你不要，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那天下午都和你说了，对，就是出事前一天，你要是听了我们的话，和他断了，小海，小海还会找他借车吗……
爸！妈！小冰怒吼道。我忙按了按她的手，开口道，叔叔，阿姨，小海走了，我也心痛，我不奢求你们原谅我，只求你们能振作起来，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我知道你们看不上我，但我是真的爱小冰。求你们，让我帮她一起照顾你们，如果之后你们还是不接受我，那我再走不迟。
说完，我抽出手，转身走了出去。顺哥！小冰跟了上来，随我一起下了楼。回去吧，我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快去吃饭，还得收拾那一堆残渣。她挤出一个笑容，说，对不起啊，他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佯装生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说，再说对不起，我可就不管做饭了。她嘟了嘟嘴，拍了我的胳膊一下。我“啊”了一声，她也“啊”了一声，忙拉过我的胳膊看了看，问，还疼吗？我掰开她的手，说，哪那么娇气，早没事了，快回去吃饭。说着就推她上了楼。
开车回到住处，换了满是汤渍的衣服，我又盛了一桶凉水泡手和胳膊，依然泛红的胳膊内侧在水中总算舒爽了些。我翻动着胳膊，看着来回涌动的水纹上颤颤巍巍地出现那天下午他们的谈话——
姐，反正我看不上他，唯唯诺诺的，没点阳刚之气，感觉对谁都一个样，忒假……
小冰，结婚不是闹着玩的，必须以物质条件为基础！他房都没有，就算有个车也不是啥好车，咱也不是说非得找条件多好的，但是起码得和咱家条件相当吧！再加上也没父亲，他母亲也没工作没退休金啥的，将来养老也是一个大问题……
小冰，他虽说对你好，对我们也是毕恭毕敬，但是爸爸看得出来，他这个人是颇有城府的，爸爸怕你以后吃亏啊……
我看着这些字一个一个地出现，又一个一个地消散，原本冰凉的水渐渐有了暖意。为什么一支胳膊可以暖热一桶水，而一颗真心却只配得来嘲讽？暖不热的心就该让它直接消失，总归是它咎由自取。
快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在做饭，小冰的电话就来了。我故意没有接，待把饭全部装好，才回拨了过去。
小冰，刚做饭呢，是不是饿了？马上过去……什么？！别慌，我马上过去！挂了电话，我先跟老大请了假，拎着饭就开车去了医院。小冰在重症监护室外面一看到我，眼泪夺眶而出，我快步过去，问，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小冰边哭边说，我也不知道，听到响声，我跑到书房，就看到我爸被整个书架压在地上……我又问，书架好好地怎么就倒了？小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呜呜呜……我忙安慰道，别怕，没事，肯定没事。现在什么情况？医生有没有说？没有，也不能进去看，什么都不知道……她越哭越凶。
小冰，小冰，你听我说，我摇着她的肩膀，不要哭了，现在整个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们千万不能垮！你现在马上回家，阿姨需要你，这里交给我，放心。
送走小冰，手机响了，是母亲。我转到楼梯间才开口，妈，有事吗？哦，小冰已经答应了，这几天太忙了，忘了和您说。对，他们家人也答应了。我还得再忙一段呢，等忙完就带小冰回去看您。高兴吧？哈哈！妈，我还有事，先忙啊……
就这样在监护室外面没日没夜地守了三天，终于转到了普通病房。下午，我把手续都办完后，小冰和她母亲也来了，他母亲看到我后竟然没有开口再骂，还说让我和小冰回去休息，她要留下来。我们拗不过她，只好离开，刚转身，就听到她破天荒地喊了我一声，我立马回头，阿姨，怎么了？她看了一眼叔叔，说，晚上就在家吧，小冰一个人，我们不放心。
压制住内心翻涌而来的喜悦，我说，好，我听您的。小冰说了声“谢谢妈”，拉住我的手就走。晚上一直折腾到半夜，虽说早已做过多次，但却都没有这次这般欢畅淋漓。看着身边沉沉睡去的小冰，我不禁失笑，这次，确实辛苦她了。
轻咳一声，喉咙有点哑，我起身到厨房接了一杯水，踱步到了小海的房间，一切还是他在时的样子。我想起给他送车的那天下午，我去了一家稍远的五金商店，买了一盒大钢钉和一些螺丝刀锤子等工具。在住处附近的一个废弃路段停好后，伸手摸了一圈车身，然后慢慢走到后轮，蹲了下来……
喝了一口水，我又走进书房，还是乱糟糟地一堆，书架还没整理好。没关系，明天我来整理。自己惹得事自己就得断后不是？这是给小海办后事的头一天，我回住处专门拿了工具过来，费了好大劲才把嵌入墙的螺丝拧松的，明天，将再次由我把它们拧紧。
回到床上，把小冰拥入怀，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了。
早上，做好饭，打包好，我才喊小冰起床。开车去医院的路上，她接了个电话。我问，谁呀？她说，负责小海事故的警察，让我过去一趟。说着扭头看了我一眼，似有所思。方向盘稍偏了一下，我不动声色地打正，又问，没说什么事？她皱了皱眉，回道，没有，到前边路口放我下来吧，我打车过去，你去医院送饭。我说，到医院送了饭，我再陪你一起去吧。她忙摆了摆手，道，不用，我一个人就行，应该……也没啥事。我看了她一眼，说，也好，有什么事打电话。
放下小冰，一路心慌地开到医院，我没有下车，我不能下车，我知道我的脸又红了，我必须得马上思考，因为我急需新的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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