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总有一个传说,是要杀神的。
人人都道神都是被歌颂的,当然这确实不假,只是,除了我。
那个如同过街老鼠,活在别人眼中的,血盆大口的,令人厌恶的,欲壑难填的我。
没有人觉得我是美好的,丰富的,像天餮盛宴值得期待的。
除了他。
那个欢快的,带着明亮笑容的,好像不沾染任何污浊的他。
我是在老地方遇到他的,也就是厨房。
他是个不太偷懒的厨子,饭却做得差极了。
他说我长得像他儿时的玩伴,是谁却说不清了。
老实说,我是我在人间听过的最蹩脚的搭讪方案。
但他叫我留下来,说他有点孤单,这对一个陌生人来讲太奇怪了。
但更奇怪的是,我留了下来。
这是为什么呢?我常在观赏他把厨房装修成人间炼狱的时候想。
是什么呢?看脸呢,平平无奇;看谈吐呢,天庭上的老神仙哪个不比他出口成章,况且他也只是一个胸无点墨的厨子;看钱财呢,他更是两手空空。
到底是什么呢?我忍不住地想。
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似的,在他身后悄悄地问:“笨厨子,你知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啊?”
那边头也不回:“不知道啊,你也没和我说过,你是干什么的?”
“因为我怕……我怕……如果……我做的行当不那么好怎么办啊?”
那边继续埋头锅灶事业:“还能怎么办?我去衙门捞你呗。”
“不是那种……”
“那是哪种?”
“如果我是……我是个怪物呢。”
“那我就把你当我家阿福养呗。”
“阿福是谁?”
“狗。”
是夜,在厨房的柴火堆里,窝着两个人。
“喂,别怕,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但我觉得你挺好的,你……你……反正我会陪着你的,我虽然没什么钱,但我会尽量罩着你,别怕。”
一如既往地啰嗦。
像哄小孩子似的,一直念着“别怕”、“别怕”。
又像抱着最珍贵的宝物一样抱着人不撒手,分明入了秋,却火热得像躺在火炉旁。
但奇异地,起初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甚至有些眷恋地,如坠美梦似地,一寸寸看着他。
然后又觉得有些抗拒地,拒绝这样的温暖。
太温柔了。
甚至突然有些想哭。
一个漠不关心的罪恶的神竟然想哭。
那边还在喋喋不休地讲述要罩我的具体计划,可能因为太黑了,所以没看清楚我的情况;可能因为太黑了,所以他的眼睛就格外明亮,
明亮得好像告诉我留下来的理由。
是什么呢?
神之岁月漫长,却终有所欲值得等待。不是饕餮,不是那令人厌恶的我的名字,是他。
“饕餮很好的啊。”他这样和我说。
“从你到我家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才是个笨神,你在九年前救过我的呀,你给了我一块饼,还叫我去当个厨子,说多少不会没饭吃,你怎么会忘了呢。”
若干年后,他这样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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