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 小院坐北朝南,五间北屋,一间南屋。
一个圈外加半截破败的墙把小院隔成两个小院,共用一个大门。以前最东边的两间北屋是爷爷奶奶住的,后来爷爷奶奶搬到小叔叔那边住了,这两间房子就归了我家成了我家人口中的东屋。最里间放草料,外间有两个放粮食的大缸,一些煤球,老爸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还有锨镢头锄头一些家伙式。
隔壁以前是同姓的一个伯伯的房子,后来他们一家搬到别处就把这所房子卖给别人了。一直荒废着也没人住,院子里都是草。再隔壁是同姓奶奶家的房子也不住人。因为缺少人气所以就被各种小动物占领了。我有一次看到一只黄鼠狼从隔壁伯伯家院子跑到奶奶家院子,然后原路返回到伯伯家院子。我很害怕哪一天它串门到我家东院那两间屋子。还曾经在东院看到一条跟筷子一样细的蛇,把我吓得吱哇乱叫。我妈说这是家蛇是看家护院的。我躲在我妈背后看着她用锨把蛇带到大门前把蛇放生了。每次我妈让我去东院搬煤球或者给骡子装草料我都很不情愿感觉要进鬼屋一样。我胆子小的跟针眼一样,害怕屋里有老鼠,害怕有壁虎,害怕有蛇,更害怕黄鼠狼来串门让我碰上。
老妈曾在东屋前栽过地瓜苗,埋过葱,埋过冬储大白菜,也种过西红柿。小时候家里穷没什么吃的所以很多时候西红柿还没红透就被我跟我哥偷摘了。
东院有两棵十几年的梧桐树跟一棵年轻一点的槐树,一堆烂木头乱树枝还有以前的木头独轮车看上去又大又笨重,好像还有奶奶的纺车架子。夏天的早上会在上面发现很多知了猴蜕的皮偶尔还会有蛇皮。那个时候我们是不挖知了猴的,不像现在找知了猴的人都比知了猴都多。蝉在我老家叫“节流”,中午的时候日头毒节流叫的也欢,男孩们不睡午觉去准备缠好面筋的长杆去粘节流。粘节流也是个技术活,首先要会听声辩位,能知道节流的大约位置;其次眼睛要尖,在茂盛的树叶之间找到节流的准确位置也是很不容易的;然后面筋要洗的好要粘,不粘粘不住节流翅膀的;最后就是手快了,看到了节流要快速的下杆慢慢的收回。大家仰着头晒的满脸通红一脸一脖子的汗也毫不妨碍他们的热情。
墙边上竖着的烂木头里有根比较粗的黑色的木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到夏末秋初的时候下了雨就开始长木耳了,小小的有拇指盖大小,又黑又亮,又肥又厚。那是我到如今吃过的最好的木耳,如今仍让我常常怀念与提起。
我们住的院子 三间房的中间屋是垒了灶按了风箱做饭吃饭。东边屋是我们的主要活动区域。屋里有一盘大炕,我睡炕头,我爸睡最外边。到了过年的时候家里一天蒸两次馒头,炕头都烫屁股,我可怜的爸爸就被赶过来睡炕头。冬天的时候赖在被窝里不想起床非要我妈讲故事才肯起床,我妈就讲什么马虎眼、笤帚疙瘩、炊帚疙瘩、狼来了、黑龙江什么的,每个故事的开头总会是“从前有个人……”。有时候我妈讲烦了就让我爸讲,我爸会得也就是《西游记》那点事,我跟我哥都不爱听,哪有看电视精彩啊。窗边的桌子上是我家唯一的家用电器——14寸的黑白电视机。电视机的旋转钮已经坏了,换台需要拿钳子转,不出影的时候常常要使劲拍电视机的大屁股或者转转电视机上的天线。那个时候我跟我哥就爱看《射雕英雄传》《新白娘子传奇》《霍元甲》《上海滩》,我爸妈爱看什么《篱笆女人和狗》《辘轳女人和井》。
西边屋子有张双人床,橱子跟大衣橱。小时候我跟哥会在双人床上睡,哥哥上了三年级后这张床就被割开成了两张单人床。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老妈赶集买点水果好吃的怕我跟哥哥一次吃光都会藏在这屋里。衣橱的衣服下面,被子里面,衣橱的顶上,床底下,每次逢集的日子里我俩放学回来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吃的。不管藏哪都会被我跟哥哥找到。每年过年之前我妈都会炸茄盒藕盒辣椒土豆盒子,炸好后放在一个大盆里准备过年吃。这个时候我跟哥哥经常往屋里跑偷吃,不到过年就能吃掉一小半。
南屋里养了头村里为数不多的一头骡子,灰粽色很漂亮。来我家的时候它应该也不大,年轻有的是力气。农忙的时候拉小麦拉花生拉玉米。农闲的时候夏天拉着我爸换西瓜换面条,冬天的时候换粉皮换粉条。我妈也曾牵着它套上车拉着我跟哥哥去姥姥家。它是我家的功臣。十多年后骡子老了,最后的结局却是被老爹卖了。我一直都不知道我爸卖骡子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伙伴,曾经无数次的风雨同路。它把最好的年华都献给了我家,最后离开的时候仍然留给了我们一笔钱。
院里有棵老槐树,胡同里种的也是槐树。 五一前后槐花都开了,空气里都是槐花的香甜。拿根长杆顶端绑上钩子折下满是槐花的树枝,把槐花捋下来洗干净撒上盐和面粉上锅蒸。蒸好了可以直接吃也可以蘸蒜泥,美味啊。
夏天晚上的时候拉开院里的灯把饭桌搬出来,一家人围着桌子呲溜呲溜的吃凉面。浇上凉透的西红柿汤,白的面条,红的西红柿,绿的黄瓜,黄的鸡蛋。最后来点蒜泥,完美。我自己就能吃两大碗。老妈说大蒜杀菌,夏天吃了不拉肚子,所以大蒜跟夏天更配。
吃完饭把凉席拿出来铺地上,躺在上面摇着扇子。天上的星星又明又亮,小飞虫拼命的扑向电灯,耳边有蝉鸣也有蛐蛐叫。我妈会说从前知了猴有三个孩子,老大叫知了,老二叫赌了(liao),老三叫捎钱。有一天哥仨出去玩,结果赌了跑去赌博赌输了让人给抓起来了。他大哥知了跑来救他也被抓了,只好叫老三回家拿钱赎它俩。于是整个夏天就是它们兄弟三个再喊“赌了,赌了”“知了,知了”“捎钱,捎钱”。
我却在想我前几天放生了一只麻雀,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能修炼成精来找我报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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