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老师,曹主任找你!”课间,一个男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找我,声音里充满了慌张。
曹主任?找我?——我心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六百多老师的学校,我刚来不足一年,这个点,晚上近九点,漫长的一天的学习即将结束。主任找我?什么事会找我?主任怎么可能知道我?我自己都还没搞清楚这个主任那个主任。
但,我还是去了主任办公室,心怀忐忑。
主任的办公室门关着。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眼前的景象吓了我一跳:你在里面,正专注的玩着什么东西?跳绳?还是鞭子?长长的,软软的,你正在使出你最大的气力轮起来,在空中划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主任坐在桌前笑咪咪地看着你。
我望着主任,眼神迷惑。主任笑着告诉我,你爸爸临时加班去了,你自己从家里跑到学校找妈妈了。
我满心疑问:在这个春寒料峭的夜晚,你这个小小的人儿,怎么突然心血来潮,独自穿过街,跑过桥,七拐八弯地来学校?这个学校我只白天带你来过两次。
谢过主任,抱起你回教室,还有一节下课。下课后我们才能一起回家。
路上,我开始问你:
“爸爸呢?爸爸不是陪你在家吗?”
“爸爸接了个电话,说不知道哪里的树林着火了,说他要去防火,让我自己在家玩……”你仰着小脸,歪着头,叽哩哇啦地说了一堆。
马路上车辆稀疏,几乎看不见行人。昏黄的路灯下,光凸凸的枝丫的影子,在柏油马路上明明灭灭,层层叠叠。
“你是怎样打开门的呀?”我继续问你。我们刚进城,房子是租来的,老式防盗门的锁,极小的旋钮断了一截,极其难开。不知道你那双稚嫩的小手怎么样费力地推开了它?
“我在家玩积木,玩了一会儿,我想妈妈了,我想去找妈妈,然后就穿上棉袄,去开门。我就那么使劲儿呀,使劲儿呀,使劲儿一推,门就开了呀……咯咯……咯咯……”你一边比划一边笑出了声,那声音清脆如铃。
我握紧了牵着你的小手。我不知道你玩累了,想妈妈的时候有没有恐惧?恐惧的时候有没有哭?那个破旧的门锁,你开了多少次才终于把它打开?打不开的时候,有没有急得忍不住委屈的泪水?……
我不知道,我只能在你欢乐的声音里想像你的焦灼你的渴望:见到妈妈。这样的渴望支撑你无所畏惧无所不能。
“你还记得路?有没有害怕?”我们俩个人的影子在空旷的马路上一伸一缩,交替前行。
“没有呀,打开门,下了楼,我就沿着马路走,先过那个桥,再往前走,再拐一个弯,然后再拐一个弯,就到了呀!我一边跑一边唱歌,一会儿就到了呀!妈妈,这里有个公园,你带我来过的呀,是不是?你不记得了吗?妈妈,公园里面有沙有水,我喜欢玩沙子喜欢踩水,踩上去凉凉的……”你连珠炮似的叽叽喳喳,你不时旋转着雀跃起的小身子,让你散乱的头发,在这个寂静的黑夜里有了莫名的喜感。
我拉紧了你没穿外套的棉衣,抱起你,一起绕过那座立交桥,一起踩着我们的影子,回家。
那一年你五岁半,我三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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