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群。景兰大姐发了许多照片,山芹,荠菜,野果……绿茵茵,红嘟嘟,水淋淋的。长白山的春天就这么远隔千山万水,伴着屋外徐徐的春风,一下就来到了南方,来到了我家的小院子里。
我披着暖暖的春阳,在南方温润的晴空下,感受着遥远山坡上的点点绿色,感受那些被积雪压抑了一个漫长季节后的次第冲动,也感受到景兰大姐那发自内心的欢笑。
笑容伴着长白山的春天,此时,就荡漾在我的眼前,背景是一幅幅徐徐展开的画卷。
发照片的赵景兰大姐,退休几年了,是个林业工人的后代。她自幼生活在深山老林中,上的是只有九个学生的学校,毕业后在林场从事木材检测工作。后来经过努力,做了一名辛勤的园丁、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我们小群是一个交流群,十名天南地北,互不认识却喜欢文字的人走到一起的。经过朋友介绍推荐,我拉她进了小群。她不开口则已,一说话必称我为老师。这让我的脸火辣辣的烫起来,像口渴时误将一大杯白酒当凉开水喝下肚,想说辣时,人已晕乎乎的分不清南北。
初来小群时,她很少开她的金口,哪怕我们聊得天崩地裂,山呼海啸,好像都与她无关。她到小群,只不过是添个数字而已。
没有人知道她的性格,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进群。而我通过朋友的介绍,知道了她的一些隐情。
那时是初冬,而这年景兰大姐却遭遇了人生的酷寒,儿子一家搬进新居,她自己也刚刚退休,享受着日落黄昏,依旧绚丽多彩的生活。秋天,老伴的突然离去让她的生命提前进入了冬季,也让她感觉天塌了,山倒了。。
她说她不想出门,是因为怕进门。打开房门,面对的是黑和冷,面对的是空旷和冰凉;她说,如果老伴还在,哪怕他就躺在床上,她喂他吃也好,那样还有个倾诉,宣泄的对象。
那一年,她的微信也被厚厚的积雪封盖了,全年只发了三次,像三根野草在风中摇曳。
我空有一腔热情,却感化不了压在她身上厚实的冰层。群里呼不出她,就私聊,鼓励她走出大门,打开封闭的心灵。
当时的小群很热闹,大家“创作”的热情高涨,为了鼓励,我们每个月都有三篇习作发表的任务,完成了有红包奖励,所以每个月都有汇总。但每个月她都是零。
那年三月,她从遥远的东北给我空邮过来一些山芹。她还发了有积雪的照片,好像才露出地表不久的绿色,是长白山某条山涧边好不容易才现出的风景,这么多的野山芹,该撕扯掉山里好大一片的春光啊!
但春天来了,你扯得尽吗?
扯不尽春色的景兰,开始融入到蓝天下。她开始忙碌,帮人种植人参,採蘑菇,打松塔,这种生活称不上有意义,也可以说是用这种高强度的体力付出和难以排遣的忧郁冲撞,像用白开水兑进酒坛里。
我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生活在有意义的日子里。
她给我看的第一篇文章是写偶尔间遇到的一个多年未见的闺蜜,但没有碰出一点火花甚至没有激动和亲热,如同路人。我知道她想表达的是人情的冷暖,不过未免太凉了,不论是否真实,我们的社会还是需要弘扬正能量的,于是我建议结尾写出了让闺蜜要了她的电话号码,有空会联系的这样一个结局。这就是发表在《临江文苑》上的《宴席》,文章发表后反映还是相当不错,收获了近八百的点击量和几十条留言,这让她很是感动,也收获了自信。
“半辈子了,我一直唯唯诺诺的活着。小心翼翼的看别人脸色活着,生怕得罪别人,却往往容易得罪别人。”
她像一只《小狍子》,“我对可怜的小狍子极尽耐心和温柔,那语气、那动作真似对待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可是这只小狍子也许本来就属于森林,人间再好的环境它也适应不了。它还是生病了,“它在我怀里抽搐着,翻扭着身子,那痛苦的叫声让我揪心,我急急地呼唤着它,最终那小生命瞪着大眼停止了呼吸。我用脸紧紧贴着它,泪如雨下,任凭它的躯体在我怀中变凉变硬”。
景兰大姐也是一只受伤的小狍子,她在自舔伤口为自己疗伤。
我们认识的时候已是七月份了,也许是天气热烈,也许是小群里的作者的热情,入了小群后的景兰大姐受到了感染她也渐渐活跃起来。
断断续续,她发表了近十篇的文章,十月份她第一次完成了小群定下的发表三篇文章的写作任务,第一次受到了群里的小红包奖励,虽然只是名义上的。
渐渐的她走出了自我。
其实她不仅是一位女性、一个母亲,更是一个如热水瓶般外冷内热的热心人。有天我们在群里聊她的时候她没回应,过了一会她发来语音信息。听得出风在话筒里“哗啦啦”地干扰着她的话语,她说她去给几位老人送自己包的饺子,走了四里路,快到了,又怕我们说她不理人就发来语音表示道歉。
我没说话,知道长白山的春天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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