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
阳光从厚厚的窗帘外,打进来,光正好照在轮椅的边上,像镀了一层金色的边,傍晚的海滨小城,总是熙熙攘攘的。这么安静的时光,只能出现在独守的老人屋子里。发霉的地毯已经好久没有打扫过了。墙壁上有的地方,已经有了厚厚的灰尘网。暗蓝色的装修,把整个卧室显得特别压抑,毫无生气。轮椅滑过的地方,都会响起吱吱呀呀的声音。
孙红浩今年过八十岁生日的时候,儿子回来过一次,呆了几个小时,就走了。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屋子里才会有声音。他已经在卧室里呆了整整一天,傍晚的时候,保姆来过一次,被他喊走了。他迷离的眼睛再一次望着墙上那幅小学的毕业照,泛黄的照片里,是一个又一个可爱的孩子。他用眼睛不断搜索着,就像寻找失落的亲人,每一个同学,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目光终于落在了一个小男孩身上,穿着一身干净的校服,头发也刚刚修理过。红领巾带的很标准。那是他小时候。那是他的童年!他想伸手摸摸照片里的自己,结果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保姆估计没有发现他,还在客厅里看着连续剧。他努力的撑起身子,往门口爬,脑子里全是加油的声音,那些孩子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围在他身边,孙红浩,加油!加油!你快第一了。那年的运动会,是他一生的骄傲!眼睛慢慢闭上了,嘴角有了一个弧度。
闹铃响了,孙红浩,你还不起床,看看几点了,上学要迟到了,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快点,爷俩一个比一个磨蹭。……怎么回事?难道是儿子回来看他了。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医院里,而是他小时候的家,他猛的跳起来,跑出去,摸摸门,摸摸墙,看着自己的那张小床,梦里多次出现的小床,摆满了他的玩具。流流还在,那个小玩偶,是爸爸陪他抓娃娃的时候,自己抓起来的,从此陪伴了他整个童年时光。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刺耳,语速越来越快,最后,你到底在干嘛???他跑出去,抱住了妈妈,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妈妈!最后坐在墙根大哭起来。妈,我太想你了,太想了。太想你了。一瞬间,妈妈愣住了,摸着他的头,给他拿了新洗的运动服,说,乖,今天照毕业照,你快点洗脸。别迟到了。妈妈第一次没喊他,摸头的温度还没散去,一个激灵。他醒了!……
保姆不耐烦的,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一面说,一面埋怨,嘴里碎碎叨叨的,他懒的听,也不愿意说。身上沾满了面条,那是晚饭,他没吃。结果摔倒的时候,都洒了。手也划坏了,眼睛里都是雾气,那是梦见妈妈时候,掉下的眼泪,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的不想再回来,哪怕就这样悄悄的离开。保姆把他放在床上。然后就着急要走,电视剧看到了关键时刻,没功夫管他这个老人。“爷爷,拜托您下次,想干什么告诉我,别再给我增添劳动量了,您儿子给的这点钱,实在太少了。我们同乡干的那家,比您家好多了,吃的好,给的也多,活也少,就负责刷刷碗,洗洗衣服,您家可倒好,整天的净事,你要老老实实的,不然我也不干了。”小保姆嘴里一连串说出了她每天的台词,一个字都没落下,感情用的恰当好处。每天都会说一遍,都是电视剧快要结束的时候。当然,小保姆也有好的时候,就是孙红浩儿子每个月往她卡里打钱的时候,她还是会给爷爷多做一个菜。当然,老人吃不了几口,最后也都被她吃了。絮叨完的时候,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这个时间,谁会来呢?这个家一年也不会来一次人,小保姆带着好奇,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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