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大家都在练健美操的时候，两个同学借着上厕所的名义，没有练。我跟着去了宿舍，去问她俩。其中一个姑且称之为皿的同学还睁大眼睛，大声争辩，她练了。我也生气了，说她没有练，并说，不想在这个班呆，请家长明天过来。说完这句话，我气呼呼地大力甩上她们宿舍的走了。
在宿舍大厅的空地上，我给另外一个班的学生讲完英语题，已经21点过10分了。皿一直在我身后，我后来语气缓和了，只说：“我今晚没有空，明天叫你家长来学校。”她哭着不停说着“对不起，我错了，我改。你别叫我家长了。”
我只是反复说要明天见家长，她一直说不要叫家长。我就语气平静地问她几个问题。
“你妈妈常说那句话啊？”她想了想，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不听话？”
我问：“爸爸常说什么”，她想不起来。
我问：“爸爸妈妈关系怎么样？”她说，“以前老吵架，现在不吵了。”
我问：“你在家和谁关系好”，她说是弟弟。
我问：“感觉弟弟怎么样”，“弟弟很好。”她答道。
“你和妈妈聊天多么？”我问。“不多，以前和妈妈老吵架，和爸爸聊得多。”她说。
“那你和爸爸聊什么？”我问。“聊将来干什么。”她答道。
我问：“啊，那能经常聊吗？”她无语。
我已没有丁点儿责备她的意思了，我给她讲了我之前一个学生，脾气倔得很，最后工作中无法融入，活干不长就被辞退了。
我说，“我现在不是在批评你，而是试着分析一下。那会儿我说你的时候，你梗着脖子否定，是不是觉得我冤枉你了，所以要力争？”她说，“那指责我，但如果我是错的，我也会认。”
我说，“那会儿我确实是指责你，所以碰上的是你的情绪。这可能也是你和妈妈沟通的模式吧。”她赶忙说，“我现在不和妈妈吵了。”
我说：“那我会和你妈妈聊一聊。”她问“聊啥？”我说：“还不知道。”她说，“不让妈妈来学校找我，一是母亲节刚过，不想让妈妈操心。二是不想让妈妈对我印象更差，让妈妈觉得我还是没有长进。”
我说，“我翻看了咱俩的聊天记录，不知道为什么走到现在这样。但即使是这样，我依然觉得你很有可塑性。”她说了几次，“我不需要你觉得我有可塑性，因为那样就会觉得以后做了什么，印象就差了，就变成了怎么会那样。我想老师或者家长不要管我，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这一点让我很震惊，我说，“我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想的，而不是我所想的，你不想要这样的期待。你想要一个不被打扰的空间。”她说，“我和我妈妈很熟悉，你改变不了她的。你也不要改变我。”听到她这句话，我简直都想笑了。多么有灵性和智慧的话啊。我本来想说，我没有想过改变你，后来发现我可能真的是想改变她。就说，“确实，我可能无意识想改变你。但是现在我不想改变你，我也不想改变你妈妈。”后来她脸上纠结的表情，慢慢舒缓了。我似乎能看见她心里那纠缠不清的烦扰。
最后我说，“今晚的谈话，还是很好的。你勇敢地表达了内心的想法，想要一个不被打扰的空间。同时，我也在这个过程中，学习我的课题，那就是如何面对生气的学生。谢谢你给我这样的机会。但也很遗憾，我可能给你带来不好的示范，一开始就指责。但以后我肯定会关注你，有没有再顶撞我，有没有再无缘无故请假，有没有集体活动不参加。”她表示她会做好的，谈话就此结束。
昨晚回来，没怎么想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个契机。我借此看到自己面对生气的学生，会如何反应。见到她坚决的眼睛，我其实已经生气了。生气的状态下，无法解决问题。
皿是爱妈妈的，不想在妈妈心里印象更差。这大概也是很多学生或者成年人的困扰，不想做妈妈眼里的差劲者。而我也像很多家长一样，一开始给苹果造成这样的心理感觉。她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好，很差劲。我可以说用所有的力气这样做的，还好我及时刹车了，调转了方向。
不难想象，皿的妈妈一次又一次觉得皿很差劲，她一次又一次痛苦地抗争，自己不差劲。
我是真心感谢她，我晚上回去洗脸的时候，想了想，我这辈子批评怒吼的人，除了苹果，她几乎可以说是第一个了。在苹果面前，我尚处于心理高位。而在我学生那里，我处于心理低位，所以不敢和学生发火。
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最开始的几秒钟，她怒睁双眼，我也怒气冲天看着她的眼睛。
我想到可能每次父亲怒火冲天的时候，都是有个不被理解的部分在强烈表达自己吧。只是母亲不理解，我也不理解。那时面对经常发怒的父亲，我只会瑟瑟发抖，觉得自己差劲，毫无思考能力。
这样的杠的机会在我生活里是很很少见的，因为大概冲突没有起来的时候，我都早早缴械投降了。
我想这也有亲爱的丰的功劳。多次见识到她发怒的样子，甚至还厉声吵过我，但我敢在她面前拒绝她的某些想法。
真是看似怒火冲冲的开头，却收获了温暖的结尾。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