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棉衣带帽子的老人骑着自行车缓慢地停在我面前。定睛一瞧，大吃一惊，原来是八十多岁的老父亲。父亲习惯性地冲我笑着，低头费力地去绑腰间松动的绳子。我细细打量父亲，干瘦干瘦的，气色不是太好。
红色的尼龙绳调皮地越过父亲笨拙的手，长长地垂落在地上。曾经，父亲的手是多么灵巧啊。课堂上生动的板书，校墙上漂亮的标语，抽屉里栩栩如生的素描画，门廊下挂着在广场写大字的毛笔和造型独特的胡琴，皆为自制，皆出自这双灵巧的手。这双手，劈过柴，打过碳，和过泥，搬过砖，卖过菜，犁过地，还能做出一桌又一桌喷香的美食。在我眼里，这双手无所不能，所向无敌。而此刻，这双手被一根尼龙绳牵制着，竟然抖抖索索。
我的眼泪喷薄而出。“爸，您干什么去？”“我买袋山药去，你妈爱吃，多买上几袋子。”岁月无情，偷走了父亲的年龄、旺盛的精力和体力，老父亲却浑然不觉，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活力满满的帅小伙。我最不愿意提醒父亲您已经老了，已经过了干这种活儿的年纪了。这对父亲来说太残忍。看着他落寞的神情，于我来说也太残忍。何苦两相伤害，就让默许掩盖住事实的真相，哪怕父亲能够得到短暂的快乐，就是我追求的快乐。
“爸，您的腿还疼吗？”“还好，不太疼了，就是没劲，拿不起来，好像没啥知觉。”
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眼泪无声地滚落到枕巾上。漫长的白天，父亲忍耐着腿疼的折磨，该有多么煎熬呀，正如我的心，在长夜里的煎熬一样，无奈且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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