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里，想起了你

《春雨里，想起了你》

今天下着小雨。

我难得回来一次。

从你家屋后过的时候，心一下空落落的。没有了你的村庄，似乎没有了踏实的感觉。

转眼之间，你走了快百天了。

我当初的惊诧与叹息化作了若有若无的空，于今天这样的天气里发酵出来，想说一些话。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也是下雨天，不同的是，那次是秋雨，现在是春天了。

我眼前浮现出你晃晃头，嘻嘻呵呵的站起来，说‘走了噢’，开门出去，抱起小孙女放进三轮车棚里，急慌慌开车离去的背影了。

那是17年秋口，你的小孙女弱视，你带了她看医生。在临街的店铺里站着。

那天的雨一直绵密地下着，你说家里的庄稼都坏了，没有钱花了。

‘要不你钱花不完，借点给你老师？’就那样嘻哈着，你走了。

没有想到是永决。你那样的人怎么会死呢？

也还不到长行的年纪，还不到六十岁。

况且，你的老母亲还在，将近九十岁了。

又一个画面浮现出来，是冬季。

麦子绿绿的，整个大地是一张毯。霜绣着麦子叶片，冷冷的原野。

你坐在半旧的拖拉机上，冲我喊：学生，要让你老师帮你们把活儿干完不是啊？去打桶水来。也不给你老师买包烟抽。

我提了水桶过去，倒进机器里。你调试一下，轰轰隆隆的开进麦地里，拖拉机后面喷出一排水雾来，给麦子打灭草剂。

你的抱怨连同拖拉机的轰鸣声一起撒在了空旷的田野里，化作了丝丝水雾喷洒进了麦田，带来来年丰收的希冀。

你的电话号码换来换去，今天出去打工了换一个，明天嫌弃联通了换一个。

每换一个号码，你就给我打一通电话，告诉我你号码换了，怕我找不到你。

你在电话里絮絮叨叨的，一讲几十分钟，说我先生没有给你备好酒喝，说我这样的学生有什么用啊，让我以后要记得督促他孝敬你。

然后告诉我你又干嘛干嘛了，然后问我现在干嘛干嘛呀？

然后抱怨我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起色，对不起你辛勤的辅导。

我很少给你电话，一直是你的电话打过来。我是怕你电话的唠叨。

我先生所在单位在你们村子里。而你常常进了他的办公室，看见合意的东西，便拿了装在口袋里，嘴里一边抱怨他没想起给你。

我那些年常常会回村子里去，也会在饭点很随意地拐到你家蹭饭吃，虽然那饭里常常夹杂着你批评的佐料。

冬天过去，春天来了，我在春雨里想起你。

春天来了，你却倒在了冬季。

那个白雪皑皑的天气里，你因为一场流感引起了心肌炎症，从此撒手不管了你的家人子女。

那个白雪皑皑的天气里你魂归了尘土，我想了又想，没去给你送行。

我选择在事后，去看师母。

那天是阴天，我进了你的家门，看见超凝重的表情，听到师母平静的诉说着你临行的仓促。你的小孙女围绕在师母身边，还带着治疗弱视的眼镜。

师母说，她曾经多次催促你去医院看医生，你却以雪天路滑推脱。

你终于是倒在了你的满不在乎上。

小雨慢慢停了，明天太阳就出来了。

花儿会渐渐地开，叶会慢慢的绿，夏季会在短暂的春之后再一次的来到。

而这世上，再也没有了你。

夏季来临的时候，我依然会想起你，想起你在漫天碧绿的田野里打电话给我，说：带上袋子，骑上车子，顺着村西的小路，拐过去，向北走，这样的太阳天，白瓜正甜，我摘好了，你不来带还想你老师给你送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