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

傍晚时分，在田里忙碌了一天的老韩此时有了闲暇时间，拿了一把破蒲扇扇光着膀子坐在自家的门槛上纳凉。

老韩摇着那把补了又补的扇子，扇出来的风带着陈年的气息，这味道老韩感到平静。

门前不远处有一棵大槐树，这棵槐树是老韩的爷爷栽下的，如今已经长得有一人粗。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树枝在轻轻地摆动着。周边的地被征用了，以前的邻居一家接一家地搬走了，老房子也就是拆了，剩下只有瓦砾和野草。

槐树顶上有一个鸟窝，也不知道是什么鸟，最近孵了一窝小鸟，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地叫着，等着老鸟回来喂食。然而今天，小鸟突然很安静，老韩想着会小鸟会不会被蛇什么的吃掉了，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没过一会，一个小脑袋从鸟窝里探出头，接着一跳跳了窝边上。老韩这才看清，原来小鸟已经褪掉绒毛，长出硬翅。小鸟扑棱了几下，又回到了窝里。

“小家伙要飞了，会飞了就不要老的养啰。”老韩自言自语道。

这棵老槐树上，也不知道飞出去多少小鸟了，反正老韩每年都会看到一两窝小鸟从树上飞走。其实不用说鸟了，就是人都过了好几代了。从爷爷到自己，再到自己的孙子，孙子也差不多快结婚生子了。老韩的儿子和孙子已经好多年没回家了，虽然儿子当初也是鸡窝里飞出金凤凰，可所有的荣耀停留了儿子考上大学的那一会。儿子大学毕业后，工作了几年，成了家，接着没多久就移民到国外去了，在国外虽然日子过还不错，但也不是大富大贵，刚出去那几年还隔个一两年回来一趟，后来有了他自己的孩子后，就再没回来了。

“小鸟总归要自己飞的，留不住啊。”老韩每晚都要发出这样的感叹。

“养个孩子有啥用啊，到头来还不是自顾自的。”老韩又喃喃道。

过了一会，老韩又有些懊悔，“当初为什么要放他出去呢？像隔壁老王家的儿子留在身边多好。”

老韩又摇了摇头，“也不对，把他留在家干嘛？跟我一样修地球吗？孩子不就是树上的小鸟，翅膀硬了总归要飞的，只是飞得远飞得近的问题。我家这只小鸟一下子飞远了而已，都是上天的安排，家长和孩子这间也都是缘份。我负责将他养大，却没必要指望他送我终老。他有他的生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存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夕阳渐渐地落下了地平线，留下了一片血色的晚霞。老韩的祖上直到老韩这一代，都重复地生活这块土地上。但这种轮回，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要终结了。这棵树，最终还是要被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