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过许多关于恐惧的心理研究和调查,结论是人们对当众演讲的恐惧甚至超过了对死亡的恐惧。听起来有些夸张,但想想从小到大当众讲话的经历就会立刻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了,特别是对于性格内向的人来说,更像是一种生不如死的煎熬,一想到站在高处接受所有人的「审判」就已经呼吸不畅了。
记得小时候觉得老师说得最恐怖的一句话就是:「下面我开始点名了……」瞬间,大家的脑袋刷地一下全埋在书里了,那一刻,老师的目光就是机关枪的瞄准镜,嘴巴就是枪口,生怕一出声就把自己给突突了。
工作后最害怕的是领导派我去给某某部门做培训,少则几十人,多则几百人,虽然看起来总是轻松且圆满的,但在我心里就如同经历了一遍生死,就好像是去参加一场战斗,每次去之前都要来一番视死如归的心理建设,结束之后则像是从战场上归来的幸存者一般疲惫不堪,仿佛熬了一个世纪。
最令我刻骨铭心的一次演讲还是我第一次给公司内部做的一个试验性的培训,虽然整个部门只有六十来人,但是那场培训几乎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了,因为涉及到每个人的工作内容及必要的配合,所以有些人心里本就有些排斥,气氛也有点紧张。而我当时还是一个新人,尽管为了这次培训我准备了两个多月,但内容做得还是有不完善的地方,于是一开始就遭到了一个同事的强烈挑战,随后一群人开始起哄,甚至有几个同事当场就吵起来了,原本就有点紧张的氛围一下就炸了,有义愤填膺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打抱不平的,有窃窃私语的……
然而那一刻,我却出奇得平静,因为在我的意识里我已经阵亡了,所以也没什么可怕的了。我简单平复了一下大家的情绪,继续讲了下去,也许是我异常的冷静让大家不好意思起来,之后再没有人发出质疑,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后来都说了些什么,但已经不重要了,结束后我只想回家隆重地哭一场以此来祭奠一下这次惨烈的失败。只是,我还是得控制好淡定且从容的表情,收拾东西,坐车,回家,然后开哭……
当晚,我真的哭了很久,那种心塞和难过就好像是末日来临一般,有一种明天太阳不会再升起的绝望。第二天早晨起来,我的脑袋嗡嗡的,眼睛也是肿的,一想到还要去公司又觉得世界末日其实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活还在继续。我垂头丧气地来到公司,很怕见到昨日的「审判者们」,但是让我惊讶的是每个见到我的人都在祝贺我,我不知道他们在祝贺什么,但明显他们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嘲笑我。后来一个年纪稍长的同事告诉我昨天那场培训竟然持续了三个小时,而在我离开现场之后,大家都在议论我,重点不是培训的内容,而是他们惊讶于我超越年龄的镇定,我没有失控地激化矛盾也没有捂着鼻子逃跑,而是顶住压力坚持下来了。
听起来似乎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糟糕,但我还是很沮丧,因为这跟我想象的成功完全不一样,我更在乎的是我的工作是否被认可,而不是我个人的素质如何。然后同事说,成功并不一定是一边倒地认同,只要能引起争议就是成功的。这话虽然跟我一贯完美主义的风格很不相符,但的确有安慰到我,我甚至开始相信,这才是现实。接受不完美,习惯被否定才是成熟的开始。
后来的变化很奇妙,尽管我做了一场不成熟的培训,但似乎恰恰就是这场不成熟的培训让我在大家的心目中建立起了一种很微妙的权威感,之后的工作也越来越顺利。当然挑战依然存在,毕竟除了本部门还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部门和单位需要去应对,只是我没有那么害怕了,原本一碰就碎的玻璃心也变得越来越坚强,越来越豁达了,甚至还被同事们封为最佳PK王,这是之前的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之后,我也越来越懂得「不破不立」的道理。
成长,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一次的蜕变都必然要经历一次撕裂一般的疼痛。我们所能看到的轻松,优雅,美丽,丰富,背后都少不了全力以赴的拼搏与挣扎。
如今,很多年过去了,回想起我的整个青年时代,虽少有风花雪月的柔软与诗意,但每一次与自我做斗争的胜利都让我更加笃定,更加自信。
青年,就是这样一个既热血昂扬又痛苦艰难的时期。如果真有阿拉丁神灯,我相信绝大多数人还是希望能够永远停留在青年时代里。因为青年所拥有的无限可能性与不竭的创造力的确更容易令人体会到一种为了理想生活而奋斗的意义感。特别是对于老年人来说,青年还有选择的机会,还有面对失败的勇气,还有泪流满面的浪漫。
在告别了职场生涯之后,虽然「战斗」依然在继续,但前路的困难与挫折已经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期盼。
最开始想到「青年」这个形象的时候,我的脑海中便立刻跳出了一个词,准备。这几乎是我整个青年时期的全部感受。俗话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我们努力着,奋斗着著,拼搏着,都是为了能够呈现出最好的自己,不管这个过程有多么得艰难和痛苦,但当你以最好的状态站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时,一切都是值得的。
于是,便有了这样一个匆忙的画面:一个身着华服,妆容精致的女子,躲在屏风后面,正在挑选着合适的高跟鞋,她可能马上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活动,为此,她已经准备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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