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戏

奶奶很喜欢听戏。

我打小和奶奶带着，所以不管她在干什么，我都在身边。

后来她听力下降，我本以为能够消停一会，结果她“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喊爸爸买回来一个唱戏机。

我败了。

我不喜欢戏曲的调调，甚至到了讨厌的地步，每次去植物园听到一群人开着嗓唱着曲，我就满脸厌恶，必定绕着走。

奶奶总喜欢一天到晚开着那个唱戏机，搬着一个小马扎，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阳台，静观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所以夏天的时候，奶奶的唱戏机和窗外的知了以及热热的风，成了我挥之不去的噩梦。

可后来，我要上学，就从奶奶那里搬走了。

那一阵我高兴的晚上睡不着，终于没有人放戏来听了。

可后来，面对越来越重的学习任务，老师的唠唠叨叨，以及父母的责骂，我逐渐想念起来奶奶家那磨人的戏曲声。

或许，人就是这样，失去了之后才懂得珍惜。

后来周六周天，我就喜欢往奶奶家蹿，能呆多久就呆多久，就那样听着咿咿呀呀的戏曲，看着那肥肥的身影，墩在那边，不吵，不闹，感觉那唱戏机的声音，也没有那么刺耳了。

后来奶奶出事了，就在2020新年的前两天。

车祸。

我和爸爸倚在沙发上还悠哉悠哉的看电视，下一秒就接到爷爷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着急忙慌，爸爸挂了电话和我说，去医院。我懵了，去医院？谁？怎么了？

我抓了一件单外套就往医院跑，看到奶奶躺在急救架上，哎呦哎呦的不停唤着。我心很疼。

为什么就是我的奶奶，那个喜欢安安静静听听戏曲的奶奶，与世无争的奶奶。

后来知道，是因为她和爷爷在家听到别人说今年过年吃什么，他们就打算晚上去进年货，准备过年做给我们吃，结果出小区的时候，没有刹车，被从侧面来的车撞到。当晚联系青岛的医院，连夜赶过去安置好。

听到是因为为了我们准备年夜饭，我瞬间绷不住了，泪水瞬间决堤。

到现在奶奶躺在病床上，床边的呼吸机，日日夜夜的杵在那里，呼吸机代表什么，代表她已经不能自主呼吸，代表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每天都在祈祷，奶奶能够赶紧好起来，有自己的意识，还能搬起小马扎，坐在窗边听戏。

我去奶奶家的时候，再也看不到那个敦厚的身影了，失落的心情蔓延开来。

我把她的唱戏机拿回家了，我想替她听下去。

可是我却发现自己越来越爱听戏，不再是强迫自己听下去。

以前是看电视时看到唱戏的就飞快换台。现在却可以看戏曲频道一看好久，有时甚至会在网络上找来听，或是找视频来看。

现在觉得那些扮相啊，唱腔啊，故事情节啊什么的都很美很有趣，越听越爱。

以前一直认为只有老年人才会听戏，而且讨厌戏曲讨厌的很，现在自己还没老，就开始喜欢听起戏来了。也许以后我也会抱着嘈杂的唱戏机，成为孙子女的噩梦吧。

我会一直等着奶奶回来，这次我会拖个凳子，换和她一起坐在阳台，听着那咿咿呀呀，婉转绵长的调子。

还有，我曾经以为自己不喜欢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