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蒂奥·毕铁尔在切·格瓦拉的《摩托日记——拉丁美洲游记》导读里说:假如格瓦拉在年轻时代的冒险经历之后并没有成为一名革命者的话,那么,这本书的意义将会截然不同,并且我们也会以不同的心态阅读本书,虽然这种心态无法想象。
一九五二年三月七日,在瓦尔帕莱索,格瓦拉亲眼看到一名患有哮喘的老太太——拉乔康达酒吧的一名顾客:
那可怜的人太值得同情了。浓烈的汗臭和脚臭混合而成的辛辣气味充斥着整个房间,扶手椅上散落的灰尘更是弥漫其中,几把扶手椅就是她房间里唯一的奢侈品。除了哮喘,她还有心脏病。
作为一名医生,他觉得无能为力。那种力不从心使得他渴望变革——渴望消除不公正的社会制度:
那些家庭穷困、无法支付生活费的人,便会生活在他人毫无掩饰的刻薄言语之中;他们不再是父亲、母亲、兄弟姐妹,而纯粹变成那些为生活而苦苦挣扎的消极分子,他们也因病魔缠身而遭人厌恶,最后变成了社会上健康人痛苦的来源,因为赡养病人像是对他们人格的侮辱。
同样作为医生的我,内心常常同样深深地被类似的情景所刺痛——自己仅用于一腔热血是没用的,我们能解决的问题很少,甚至几乎没有。
于是,切·格瓦拉写下了下面这段令人难忘的话:
正是在那里,在那最后的时刻,在那些最远只能看到明天的人身上,我们明白了笼罩在全世界无产阶级生命中的极大悲剧。那一双双即将沉沦的眼睛里透出的是那一丝 对谅解的渴求,以及对那份失落于空虚之中的慰藉不顾一切的寻求。同样,他们的身体也将消失在我们四周的那种无穷无尽的谜团之中。我无法预知目前这种建立在 荒唐的等级制度上的秩序还会持续多久,但是对于统治者来说,现在真应该少花些时间自吹自擂了,而应该多花些钱用于改善对社会有用的事业了。
读这本旅行日记时,我对格瓦拉唐吉坷德和卓别林式的场景描述并无更多的感触,但是反复读了他作为医生或以医生的名义来维持旅行的那些内容。或许是因为这一特殊职业使得他更有同理心,能懂得病人的痛苦:
我们要离开那些随时都可能让我们感染病菌的医疗中心了。我们的旅行对于麻风病医院的医护人员来说已经变成了一件大事,他们对我们满怀敬佩,仿佛我们就是两位 到访的研究员。我现在对麻风病真的感兴趣,但我不知道这能持续多久。利马医院病人的真诚告 别鼓励着我们继续前行。他们给了我们一个野炊炉,还凑了一百索尔送给我们。就他们的经济状况而言,这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啊。和我们说“再见”的时候有些病 人还掉泪了。他们感激我们从不穿工作服或戴手套,和他们握手时就像是和其他人握手一样,感激我们和他们坐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聊天,感激我们和他们一起踢球。 这些看起来也许只是逞强,但对这些可怜的人来说,把他们当成普通人看待,而不是像有些人那样把他们当动物看,这样的心灵礼物却是无价的,而我们被感染的概 率却是极低的。到目前为止唯一被传染的医护人员是一个印度支那的卫生员,他和他的病人一起住,也许还有一个过度热情的修士,但我不能确定这一点。
——我想这是尊重。
《摩托日记》封面回到题目:我们为什么要旅行?
有些东西是阅读不能给我们的,必须去经历,例如爱情……而旅行同样能带给我们不一样的体验。
读完《摩托日记》回想起毕业时候的狂乱使我十分想远走他乡。那时候看了不少关于旅行的书:《背包十年》里的欧洲、《迟到的间隔年》的从东南亚到印度、《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要在路上》里的中国……于是趁着周末又拿起来重读里一遍。小鹏说:人应该趁着年轻去流浪,只要不忘了回家的路。但是,我们为什么要旅行?旅 行是找不到答案的,它只会让你多了选择,甚至更加迷茫,但完全值得。
小鹏在他的《我们为什么旅行》中说:人活着,不过就是一点梦想加一点信仰。格瓦拉因为梦想开启了旅行,因为旅行找到了信仰。旅行成了他连接梦想和信仰的纽带。这是我一直走在路上的原因,也是我把他当成 人生导师的原因。在格瓦拉被害将近50年后,他那头戴贝雷帽的坚毅面孔仍是万千青年的精神图腾。
《摩托日记》描写的是一次义无反顾的旅行。格瓦拉带着“半无意识风格”的唐吉可德式的梦想上路,并且就如同对唐吉坷德一样,同样影响了他所有的意识。这就像“一位幻想家的心灵”经历了一次唤醒般的洗礼。旅行使他内心发生巨大地巨大变化,他意识到那些尊严被掳走、被践踏的人们需要的不仅是医学的救护,他们更需要他帮助他们改变社会,使其有尊严的活着。我想,正是背负着这样的使命感,才是他走向革命的道路。
人的一生至少有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但是,希望我们能思考地走在路上。
我想,我该读一读格瓦拉的其他著作了。
《摩托日记——拉丁美洲游记》节选:
星光划过夜空,照亮了整个小山村。万籁俱寂,天凉如水,黑暗淡去。不知作何解释,似乎万物都消融于苍穹之中,消除了个性差异,把陷入沉思的我们吞进无垠的夜色里。夜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漫天繁星尽收眼底。几米之遥,一盏昏黄的台灯,也淡化在无尽的夜色中。
夜色中有个男人,他的脸在阴影中看不大清。我只能隐约看见一些亮光在闪动,应该是他的双眼,以及四颗门牙。
究竟是什么让我准备好告诉你们以下这些事,还不好说。是当时的气氛,还是那人的性格?我也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我已经多次听不同的人提起,但这从没引起我足够的注意。事实上,我要说的这个人很有意思。为了逃避教条主义的迫害,他年轻的时候便逃离欧洲,饱尝了恐惧(少数几种让你学会珍惜生命的经历之一)。后来他游历各国,经历千万次冒险,耐心等待天命的到来。
在交换了一些无意义的言语和陈词滥调之后,我们打住了话头。对话陷入尴尬的局面,我们也即将各奔东西。这时他爆发出特有的童稚般的大笑,四颗门牙愈显不相对称:
未来属于人民。无论经历漫长岁月,抑或瞬息之间,有朝一日,我们国家,以及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人民将终夺政权。
问题是,人民需要接受教育。人们接受教育并不是在夺取政权之前,相反,是在夺取政权之后。他们只有付出代价后才会学习,而代价往往是惨痛的,甚至会夺走许多无辜的生命。从另一个角度看,他们的死也许并不无辜,因为他们犯了大忌,违背了自然的法则。也就是说,他们缺乏适应环境的能力。所有那些不懂变通的人——比如你和我——生前为创建新的力量牺牲一切,临死的时候会咒骂自己的所作所为。革命不带个人色彩,它会耗尽人们的终身,甚至利用他们的记忆作为例证,去教化那些追随他们的青年人。我更是最大恶极,因为我更老到、阅历更丰富,这个怎么说都不为过。离开人世的时候我终将明白,我的牺牲源自我们顽固的、腐化的、崩溃中的文明。我还知道,走向死亡的那一刻你一定是紧握拳头、咬紧牙关,心里积满了仇恨和抗争,因为你不是这个处于崩溃边缘的社会的象征(某种毫无生气的榜样),而是其中有血有肉的一员。尽管我所知道的这些并不能够改变历史的进程或是你对我的看法。你常念叨着蜜蜂筑蜂房的团结精神,并以此作为激励你的动机。你和我一样有用,只是你不知道你对这个社会的贡献多么巨大,而这个社会,却无情地把你扼杀。
当他在预言历史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牙齿,看着他的痴笑。我感觉到他的握手,还有他与我正式道别,像是从远方传来的低语。在他说话的当儿,已经慢慢弥漫开来的 夜色,紧紧抓住了我,并将我吞没。尽管他的话不无道理,但现在我知道 当伟大的指导思想将人类分为两个对立的阵营时,我将和人民走在一起。我抬起头,看见这些镌刻在夜空里:我是信念的虚伪折衷派,我是教条的精神分析师。我 要像着了魔一般咆哮,袭击敌人战壕和防御工事;我将拿起血染的武器,义愤填膺,把落入手中的敌人全部消灭。我还看见,精疲力尽扼杀了最初的欣喜,我看见自 己在这场将个人意志消磨殆尽的、真正的革命中牺牲,最终大声宣告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的鼻腔扩大了,我品尝着滚滚的硝烟和刺鼻的血腥,以及敌人灭亡的腐 臭;我武装自己,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化身为一座圣殿,在这里胜利的无产阶级将伴随着初生的力量和初生的希望,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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