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的女服务生的纤手将一杯高脚杯盛的甜橙汁放在桌上,端着盘子的倩影离去了。
只有两个座位的小圆桌,桌布本应是洁白的,被黄灿灿的复古枝形吊灯洒了一桌碎影。黑底金边的帘掩了落地大窗,缝中透出些午后的清光来。红色绣金纹的地毯铺开去,铺满这个角落。
一个座位紧紧地推进桌里,没被动过。另一个座位拉得很远,一个紫布军装的青年男子半躺在椅上,帽子遮着脸,两脚跷在那里。
许久,帽子一提,黑白分明的双眼,紫中透白的健康肤色,嘴唇出奇地小巧,一时却已饮了半杯橼橙汁下去。整张脸是略横宽的、秀气的,成熟而又带青涩的恶魔族青年的脸。看肤色的话,也许带点精灵混血也说不定。
他从一侧抓过黑色的皮包,稍作翻检,对了一下时间,起身离开。剩余的半杯橼橙汁落在那里,很快被服务生收走了。
* * *
“齐轸,少校,李将军托我带信给俄公爵。”
“好的,齐少校。将信留在这里吧。”
很快地办完公事,名为齐轸的恶魔族青年提着黑色皮包走出纹饰华丽的黑铁栅门。云淡风轻的蓝天,绿树和花草围绕的公馆区是安静的。微弱的弦筝声从精致的花园中传来,他知道那是下午茶会的乐声。
这说明时间还早着呢。齐轸迈步向外走,被一份隐藏着期待的安闲占据。到底为什么李雪锋将军特地叫他送这封信给俄玺文公爵呢,他不想知道;信上说的是什么呢,他也不需要知道。他所知道的是他在公休以外有机会到了灵山。
宁静的农田,水车在外围环绕,传有神隐的竹林点缀在周边;而灵山州的内部是繁华与欢乐的圣地。作为天钟大陆唯一巨大的雪顶火山,灵山的纯洁、空明与幸福对整个大陆的游客有着永恒的神秘吸引力。以山脚为腹带,灵山发展了整体完备的旅游服务业,整个城市坐落在各地特色的餐馆、客舍、娱圈、生馆之中,从华灯初上到流光溢彩,从万竹生馆到雪顶客舍,看不尽游人如织,说不完笑语欢声。南墨晶、东森惠,矿产木材不用愁;远接天灵,近邻大海,灵山涂是贵族公馆聚集区,精灵恶魔声名显赫的大家族、历史悠久的老家族或多或少都置了宅邸。高素质的教育业就近发展了起来,灵山一大、冻岩大学是大陆综合类排名前二的大学,无数精灵恶魔学子渴望的名校。
灵山也是民族碰撞交融程度最高的地区。灵山州名义上归属童国管辖,童国在灵山设立特区,奉行自由、平等、开放的民族政策。在路上走着的齐轸,迎面遇到精灵火蛮部肌肉粗壮的大叔,还是与寒水族的少女擦肩而过,还是与钟枢的恶魔族同乡打个招呼,这全都不足为怪。民族间的偏见与疏远也早已在长期共存下逐渐消融,别说五精灵混血,就连精灵与恶魔倾心相爱并诞下混血儿的事情也并不少见。
“灵山模式”确实给战争的格局带来了一些震动。不论外边怎么打仗,童俗就像约定好了似的谁也不插手灵山地区,而且边界开放、人员流动自由。贵族区的存在是一大重要因素,更多的是两国人民与君主在连年的战争下看到了希望。不过,积怨大深,外边的仗还要打下去。
齐轸绕着公馆区的边缘,步子轻快又略带急促地走着。他的嘴角挂着微笑,目标很明确,路极熟,很快就要赶到了。
他停在一个白色的小公馆。大门是简朴的铁栅,门柱上各有一只抱着水瓶、憨态可掬的白石小天使。透过门可以看到喷泉和秋千,以及錾制白石的三层小楼。
守门的家丁看见他,露出欣喜的神色,连忙打开门让他进去。齐轸在光滑的圆石小径上不紧不慢地走着,嗅着青草花的香气。
桦木房门打开了,鸟儿一般地飞出一个黑发蓝裙的少女。蘑菇头,碧眼,皮肤白皙。她的长裙在风中飘起。
齐轸抱住扑入怀中的少女。
“粼荷……”
“你今天怎么会有时间?”
过了一会儿,两人便已对坐在花园中白石筑的圆顶小亭里。确实是十分小巧的圆亭,四根雕饰着藤蔓与水波纹样的亭柱已经占去了大半的空间,中部只够挤下一张小小的灰白色圆桌和两个鼓形小石凳了。遮挡着的缘故,两人的距离格外地近。少女一汪碧水般的双眼快乐地打量着齐轸,齐轸微笑着回应。
“……尊父在否?”齐轸客套性的问话。
季粼荷的父亲季光乾只是因袭了男爵的职位,因为木水混血的精灵族出身,繁冗公务经常压身。
粼荷笑着摇摇头,目光又凑近了一点。齐轸眯起眼睛,伸手去抚粼荷的脸蛋,在她脸上摩弄了一会儿。两人稍微分开一些距离。
“最近忙些什么?上次你托我在钟枢买的书,你都看了?”
季家是数学世家。以数学推演魔导率关系、为现代魔导工业发展奠定基础的“季家八子”,就是粼荷先祖。粼荷本人更是名满灵山,幼时便有“神童”美誉,跳级读完冻岩大学数学系魔数战器分系所有课程,年纪轻轻便已成为了能独立发表顶级论文的数学研究者。粼荷性格娴静、水秀灵动,追求者当然不在少数。不过她早已心有所属,青梅竹马的齐轸便是重情的她的唯一人选。
“看完了呀。因为忽然想到要用,只能为难你了。”
齐轸快速地扫视了一眼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过檐铃的偶然声响。
齐轸将脸凑过去,粼荷自动地贴过来,近到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温度。两人的脸上都泛起一点红晕。
“……听说了吗,最近城里不太安分。”齐轸耳语道。
“什么?”粼荷将声音控制在悄悄话的范围内。
“有名为‘灵山派’的地下党人正在暗中活动。据说打着神剑创造者的名号,其居心暂时难以测度。上头叫我顺便注意,听到什么风声一并回报。”
粼荷沉默不语。
“我说……你可千万别搅和进去。待在家里看书,总不会错。像这些小团体……活不过几炫的。”齐轸作了一个手刀的手势。
“你也……要小心。”粼荷低头道。
齐轸忽然发觉粼荷的脸颊已红得像烧,是凑得太近太久的缘故么。一股爱意的柔情涌上来,冲击着他的大脑。他拥住粼荷的双肩,肌骨的触感使他心神一荡。
粼荷并没有抗拒。热烈的拥吻过后,齐轸站起身来,走到亭外,想让下午的凉风稍稍冷静一下自己发热的头脑。
粼荷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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