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搬家生活是捉襟见肘的,那么搬家后也依然是紧紧巴巴的过日子,唯一不同的就是,搬家后每个月可以赚点现钱,不像种地的时候,那钱都要卖了粮食才能见到。
省城也不是遍地黄金等人捡,机会总是给那些头脑灵活的人,而父亲不是。最初的时候,他跟姑父一伙人就去劳务市场找灵活干,搬家,砸墙,这些只需要出力不需要动脑子的活。就是这样的活,也不是天天都有啊,要等着主家去市场找人,还得会说话才行。父亲在这方面很差,不会抬价,不会圆滑。
姑父是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烂人,不过干活还行,跟人讲价啊,跟主家拉近乎都是比较擅长的,不过呢,干活也比较会偷奸耍滑。别看父亲长的矮,干起活来不含糊。这样,时间久了,也会有矛盾,都觉得自己付出的多,似乎是对方占了很大的便宜。
母亲最初的时候,做零活,给人做被罩。一个被罩从布片到成型,几毛钱,她依然每天坐那踩缝纫机。跟干零活一样,做被罩也不是每天都有活干。不过那时候弟弟还没上学,她只能留在家里干点灵活,等着弟弟上学找个能做长工的地方。
家里带去的几只鸭子,每天出门自己溜达去河边,回来的时候慢慢变少一只,几个月下来,竟然只剩下一只。狗被人吃了,鸭子被人偷了,母亲觉得,这里的民风哪里有家里好,偏偏要出来,出来做什么。
最初的时候,两个人一个月赚不到三百块钱,租房子三十块块一个月,我上学因为户口异地,要每学期两百五的额外费用。那时候的两百五,放在现在几千块也有了吧。我和弟弟生在八零后,我们读小学的时候花高价,那时候大学是不花钱的,母亲曾说,快点长大吧,读了大学妈妈就不用给钱了。十几年后,现实打了脸。那时候大学要花钱才能上,反而是小学和初中是免费的了。她说,真是什么好事都没赶上。
无论怎么样,我们上学的钱,母亲都是精打细算提前省出来,开学后交学费没让我和弟弟为难过。
那年秋天,给弟弟谎报年纪上了学。弟弟的生日小,如果按照正常,需要再晚一年。从前的时候不严格,说自己多大就是多大,就说够了六周岁去读了幼儿班。自从弟弟开始读幼儿班,母亲开始找活干。
可是,活也不好找。母亲没有文化,很多工作胜任不了她去做沙发厂,合页厂,蘑菇基地。在蘑菇基地装袋,一天就是手快的人,计件做,也就是三四块钱。母亲最初的长期工作是扫街。省城的江桥,又宽又长,那条路她前前后后扫了几千次。
租的房子,离大桥十公里,无论冬夏,都是骑自行车来来回回。
秋冬的时候,日间很短,早上五六点钟还是漆黑的一片,路上几乎没有人,晚上回来的时候天早就黑了,陪伴她的只有风声。年少的她,曾经胆子很小,不敢走夜路,不敢一个人在家里独自过夜,可是经历了那些年,她什么都敢做了。数九隆冬,她没有羽绒服,甚至没有棉服,有的只有用棉花做的棉袄。都说自己做的暖和,可骑车到地方,干上活,一身汗,那棉花都湿哒哒的,用不上一个冬天,棉花也不再暖和。最冷的时候,她的脸蛋,都被被风吹得长了冻疮。她没有帽子,只有一个十几年的老式围巾,自己做的手套。
扫一天的街,六块钱。我和弟弟的读书额外费用,五百块,每年校服两个人至少一百块。父亲做力工也不稳定,有活的时候一天也就八块钱。现在想想,我真的不知道母亲是怎么一笔钱一笔钱的省下来的。她对我和弟弟在金钱方面从不苛刻,学校要的,别的孩子有的学习用品,我们都有。所以,很多年后,我只知道,曾经家里很穷,可我却是在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都是满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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