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大海像一个湖泊或者一条没有一丝波澜的大河,它如此平静以至于你能够在这么早的凌晨看到星星在水面上的投影。黎明尚未来临,所以,星星、悬崖的倒影和远处城镇的灯光都映照在水面上。而当太阳升到地平线以上时,它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中开拓出一条金光闪闪的道路;而看到加利福尼亚州的阳光普照大地上的每一片树叶和每一块草地,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
当你观察这一切时,一种巨大的宁静在你内心里出现。大脑本身变得非常安静,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任何运动,并且它非常奇怪感受到这种巨大的寂静。“感受”不是正确的词:那种安静的品质,那种寂静,不是由大脑感受到的;它超越了大脑。大脑能够构思、规划或设计未来,但这种寂静超越了它的范围,超越所有的想象,超越所有的欲望。你如此安静,以至于你的身体完全变成了大地的一部分,一切静止事物的一部分。
随着微风从山间吹来,摇动树叶,这种寂静——这种安静的超凡品质——没有受到干扰。房子位于山和海之间,俯瞰大海。当你观察大海时,如此宁静以至于你确实变成一切事物的一部分。你就是一切事物:你是光和爱之美。再次,说“你是一切事物的一部分”也是错误的:“你”这个词是不完全的,因为实际上你不在那里——你不存在了——只存在那种寂静、那种美和爱的超凡感觉。“你”和“我”这两个词将事物分开了;在那种陌生的安静和静止中,这种区分是不存在的。当你从窗户向外看时,空间和时间好像都终止了,进行区分的空间失去了真实性。树叶、桉树和波光粼粼的绿水与你不是不同的。
冥想其实非常简单,我们把它弄复杂了:我们围绕着它——它是什么和它不是什么——编制了一个观念之网,但它完全不是这些事情。因为它非常简单,所以它避开我们,由于我们的心智如此复杂,如此陈旧和基于时间,并且这样的心智指示心灵去行动,接下来麻烦就开始了。而冥想自然地、以异常轻松的方式出现,当你在沙上行走,或从窗户向外望或看到那些被最后的夏日阳光炙烤的山丘时。我们人类为什么遭受如此的折磨,眼中充满泪水,嘴里发出虚假的笑声?如果你能够在那些山间——或在树林中,或沿着狭长、洁白的沙滩——独自散步,在那种独处中你会知道冥想是什么。当你不害怕独处而不再属于世俗生活或依附于任何事物时,独处的狂喜就会降临;那时,就像今天早上的黎明的出现一样,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寂静——寂静曾是在起点,寂静就是现在,寂静将始终在那里——本身中开辟出一条金光大道。
幸福和快乐,你可以在任何市场以一定的代价买到;但你无法为自己或为他人买到至福。幸福和快乐受到时间的束缚;只有在完全的自由中至福才会存在。快乐,像幸福一样,你能够以很多方式寻找并且找到;但它们来而又去。这种被称为“至福”的陌生的喜悦感,没有动机,你不可能找到它;它一旦出现——它的出现取决于你心智的品质——它就保持为一种无法由时间衡量的东西,超越时间和因果。
冥想不是对快乐的追求和对幸福的寻求。相反,冥想是一种心智的状态,在其中不存在观念或模式,因而存在完全的自由。这种至福只会以不寻而至和不请而至的方式降临到这种完全自由的心智。它一旦出现,尽管你可能生活在充满嘈杂、快乐和野蛮无情的世界中,那些嘈杂、快乐和野蛮无情不会触及到那种心智。它一出现,冲突就停止了。而冲突的终止未必是完全的自由。冥想是心智在这种完全自由中的运动。在这种至福的突然降临中,眼睛被变得纯真,因而那时爱就是祝福。
冥想不只是对身体和思想的控制,它也不是一种关于呼吸的方法。身体必须安静、健康,不紧张;必须提高和保持感受的敏感性;心智及其所有的喋喋不休、干扰和暗中摸索都必须停止。一个人不应该从身体器官着手,而应该首先照料好心智及其意见、偏见和自利。当心智健康、充满活力、精力充沛时,感受将得到提升,变得极其敏感;其时身体,及其自身尚未被习惯和口味宠坏的自然智慧,将理所当然地发挥作用。
因此一个人必须从心智而不是从身体着手,而心智就是思想及思想的各种各样的表达。仅仅集中注意力使思想狭窄、局限和脆弱,而当存在对思想方式的觉察时,集中注意力就作为一种自然的事情而出现。这种觉察并不是来自选择和抛弃——抓住不放和拒绝——的思想者;这种觉察是没有选择的,并且既在外也在内——它是在两者之间的一种交流,所以在内外之间的区分结束了。思想破坏掉了感受,感受就是爱。思想只能够提供快乐,而在对快乐的追求中爱被推到了一边。吃喝的快乐在思想中拥有其延续性,而仅仅控制或压制这种思想带来的快乐,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制造各种形式的冲突和强制。
思想——思想是物质——不能够寻找到超越时间之物,因为思想是记忆,而留存在那种记忆中的经验就像去年秋天的树叶一样是死的。
在对这一切的觉察中注意就出现了,注意不是“漫不经心”的产物——正是“漫不经心”造成了身体的追求快乐的习惯,冲淡了感受的强度。“漫不经心”无法被变成注意。对“漫不经心”的觉察就是注意。
看到这整个复杂的过程就是冥想,唯独冥想能够在这种混乱中带来秩序。这种秩序就像数学中的秩序一样绝对,并且从这种秩序中产生出即时的行动。秩序不是安排、设计和比例搭配——这些很晚才出现。秩序来自不是被思想之物胡乱填满的心智。当思想安静时存在空无,这就是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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