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聋

他们都说纳兹太太是个聋子，但我觉得她一点也不，甚至那听觉比一只猫还要灵敏。这位太太总是乐呵呵的，不管那些人对她说了什么。尽管总会有一些小孩来到她面前，用最友好的表情笑着对她说：“你真是个又老又丑的聋子。”她仍然对他们报以微笑。久而久之，她便成了真的聋子。人们在她面前也毫不避讳地聊天，也因此她也得知很多人大大小小的秘密，乐此不疲。

纳兹太太没有工作，唯一擅长的就是打扫卫生。在她手下，房间会焕然一新。因此人们也乐意给点小费请太太去打扫房间。

一天，纳兹太太门上的特殊装置动了，尽管我觉得那也是做给别人看的。她打开门，发现是个落魄的女人。她头发枯黄，衣衫褴褛。女人神色焦虑，一边比划一边问道：“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孩子，是个女孩，大概这么高，穿着碎花裙子，她在这附近走丢了。”纳兹太太抱歉地对她说：“对不起，我是个聋子，听不见你的话，你可以进来详谈。”

纳兹太太侧了身，给她让了道，顺手在边上接了杯水，放在女人面前。

女人抱起那杯子，忐忑不安，她忽然抬头，慌张地随手拿了桌上的笔纸：“我的孩子是不是被人拐跑了？听说这一带好像很混乱。”

纳兹向她微微一笑以示安慰，和蔼道：“没事的，这里还是治安很好的。”女人显得稍稍宽心，却由于几天的跋涉感到疲惫。靠在软和的沙发上，竟然昏睡过去。

从刚在交谈得知，女人原来的家被一场大火毁坏，带着女儿过来投奔她朋友的朋友，可还没找到那位朋友家，女儿就没了。

此时，一封信从门缝里塞了进来，纳兹太太习以为常。若是有人叫她打扫卫生，都会从缝隙里塞进信来，以便让纳兹太太看到。

纳兹太太缓缓走过去，弯腰捡起，上面写着“科尔茨大街107号，望速到”。她将信放在了门前的柜子上，穿上鞋便出门了。

外边的天有些炎热，但在树荫下走路的感觉还不错。路上行人很少，可能还只是中午的缘故。纳兹太太哼着歌，心情还不错，又有一单生意。

按照地址找到了这家人，有些偏僻，最外边的门栏已经落了不少灰，也不知道他们有多久没擦了。纳兹太太按响了门铃，便安静在一边等候。过了一段时间，有个带着口罩的高大男人过来了，他的帽子戴的很低，看不清脸。

纳兹太太在心里有些奇怪，但还是跟着进去了。

看了看这个院子，四周都是枯枝败叶，尽管树上的新芽已葱茏茂盛，但整体给人的感觉还是一种了无生气的感觉，甚至隐隐夹杂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随着纳兹太太推开那扇紧闭的门时，五脏六腑皆已滚动，刺鼻甚至呛眼……虽然被很浓的药水洒过，但纳兹太太还是闻出来了——在这干净整洁的屋子里充满着血腥味。同时还伴有强烈的抽泣声和哭嚎。这些无一给她心里上了沉重的枷锁，她忽然明白了。是他们家。这些孩子。竟然在他们家。

她强忍着不适感，强作冷静地走了过去。

“您好，请问您想让我为您做些什么呢？”纳兹微笑道。

那男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用手比划：“你知道该干什么。”随后便抱臂靠在墙角，默默地监视着她。

纳兹太太跪了下来，拿起还在地上躺着的抹布，缓缓地擦了起来。背后已渗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她只有强忍着才使自己手不发抖。可耳边还充斥那些可怖的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就像幽灵。纳兹太太不知道他们被关在什么地方，但这声音实是让她胆寒。

她思想斗争了很久，决定将计就计地逃跑。心脏还是在突突突地跳着，她摆出无处安放的微笑，小声对男人道：“您好，我想我并没带足够的工具，请让我回家拿一趟吧，不远的。”

那男人沉默地盯着她，并无动作。

纳兹太太被盯得发毛，她用力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她太害怕了。

半晌，那男人转身走进屋，再出来时，拿了一瓶撕掉标签的瓶子，随意地扔在了纳兹太太的脚边。光看那瓶身，她再熟悉不过。

不得已，她只得任命地开始了她的工作。冷、压抑、恐慌……所有一切负面情绪占据了她的大脑，惧怕使她放弃了挣扎。哭声似乎弱了下来，大概是累了。当最后一道工序完成时，她几乎要脱力。

她背对着男人，使劲儿撑着墙，尬笑道：“哈哈，这间房子真是该好好洗了，真是累死了。”

男人默不作声。

“我可以走了吗？”纳兹太太从镜子里偷窥那男人的表情，只可惜，只看到那一双冷漠的眼睛。

终于，男人几乎不可见地点了头。

纳兹太太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她低着头迈着小碎步快速向门走去。

就在她摸到门把手的一刹那。

“纳兹太太。”

她回头，看到男人瞬间警醒的眼神。她对他笑笑：“你瞅我这记性，把你们家抹布用了却忘了洗。”

男人冷哼了一声。

纳兹转身的时候，门铃响了，她全身血液倒流，感到一阵发寒，她只觉有一阵劲风略过后脑，倒下前她看到了敲门人——那个落魄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