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

                     

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

“小姐，您的护照，祝您旅途愉快。”出入境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将护照递还给了顾言暖。对方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人，胸前挂着工作证，白色的OL衬衫没有一丝污垢和皱痕，精致又不失规整地妆容衬得她更气质，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谢谢，你很漂亮。”顾言暖打量了对方一会儿，伸手接过护照看着她灵动的眼睛，笑容温浅地说到。

 “您也一样。”那个工作人员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客套地夸赞着顾言暖。

 顾言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将将护照放进了白色的钱包里。若不是她早上从酒店出门前照了镜子，她也会相信对方的话，天知道她的面容有多么憔悴，脸上白皙，暗淡得没有一丝光泽，因为接连几天的失眠眼下的有着重重的乌青色。

 想起在她摊牌之后爸妈的惊异失望的眼神和接下来几天接连不断的争吵，顾言暖连用化妆品遮盖住憔悴不堪的面容地心思都没有，拿着行李便去了机场。

 顾言暖麻烦工作人员将她的行李箱放好，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地是贺瑶，她的女朋友。

 “喂，贺瑶。”电话接通，顾言暖先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喑哑。

 “暖暖，你还好吧？你爸妈是不是反应很强烈。”电话那边传来关切的声音。

 “没事，我很好。我快登机了，到了我会打给你。”顾言暖感觉有点累，不想多说话，话音一落便挂了电话。

 顾言暖将手机关机，上了飞机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飞机里传着空乘小姐温柔的声音：“尊敬地乘客，您所乘坐的马航MH370即将起飞，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谢谢合作，祝您此次旅途愉快。”

 空姐行走在机舱的走道间，礼貌的提醒着乘客将手机开启飞行模式，避免出现事故。顾言暖带上眼罩，头靠在座背上补觉。

 “我们家没有你这样伤风败俗的女儿！”父亲的面孔又一次出现在了顾言暖的梦里，恼怒地指责着她。

  “我们家没有你这样伤风败俗的女儿！”这句话一次又一次的在她梦里重复着。

 夹杂着莫名的尖叫声和哭声，顾言暖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挣扎着想要从梦里醒过来，长期心理和伦理上的折磨让她的防线一击而溃。

 顾言暖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还没有来得及抓住便随着飞机的坠落沉入了海底，因爆炸残片四飞，一切狼藉都沉入了海底。包括在睡梦中醒不过来的顾言暖，再也不用醒来了。

 海水灌入了她的体内，身体越来越沉，在睡梦中死去，毫不知情，犹如深海里永远孤寂着的鲸鱼，没有人听到它的诉说。

 陈孜刚刚在一艘私人的豪华轮船上除掉了一个前几天害死了船上工作人员的恶鬼，顺带超度了一些海上的亡灵。

 这艘船是一个富商的，陈孜本来打算闭关修养的，这单来的即时赶上了，出的价钱也不菲。只是他刚好修为损耗过大，心有余而力不足，对方派的人在虚云观外蹲了三天，陈孜的师傅看不过去在他耳边念叨了许久，陈孜才磨磨蹭蹭地接下了这单。

 这几天富商好吃好喝的供着陈孜，陈孜也享受了一番。海面上吹着一阵阵海风，可以看到很多亮晶晶的星星，陈孜将头靠在浴池边上泡着温泉，闭目养神。天生的感觉让他察觉到了附近有鬼气，他利落的坐了起来，拉开了旁边的窗帘，有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赤条条的陈孜，虽然知道这个鬼是新死的，尚不知自己死了，处于毫无意识的状态，但也让陈孜好一阵脸红，毕竟是个女鬼，虽然因为是淹死的有些浮肿，却也不难看出生前是个美女。

 陈孜有些尴尬的拿了毛巾当遮羞布，念着咒将这个看他洗澡的女鬼收进了纸符里。陈孜穿好衣服后，坐在穿上将她从符里面放了出来，看她毫无意识，便给她念了咒，唤起她的记忆，又恢复了她生前的模样，毕竟一个美女比一个浮肿的美女要顺眼的多。

 “你叫什么名字？”陈孜看着这个眉目清秀的姑娘问到。

她显然还有点懵，愣了很久才说：“顾言暖。”

 “家在哪？”顾言暖，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家？我不知道家在哪。”顾言暖想了很久，摇了摇头，她其他事都记得，唯独忘记了家。

 “不知道？那你跟我说说你最近都发生什么了。”陈孜托着下巴一副要听故事的样子。

 顾言暖组织着碎片的记忆，温柔的叙述着  “我偷拿了户口本跟我的女朋友在丹麦结了婚。”丹麦，那个像童话的国家。“她叫贺瑶，很好，很浪漫。”

 陈孜喝了口水，消化了一下这个有些重口味的消息，她知道有多少男人娶不到老婆吗，居然还要同性恋，况且还是个漂亮的女人。

 “除了神父之外我们没有任何祝福。因为我们是同性恋，我爸爸说她没有我这个女儿。”说到这里她的眼睛里毫无光彩，原本温柔的声音也变的有些低沉。

 没有任何祝福。

 陈孜想起他十九岁那年，一心想要学道术，家里没有任何人支持他，彻底闹翻了以后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回过家，他想，也没有人期待他回家。

 当年他也没有任何祝福，甚至“一路顺风”这种客套话，都没有一个朋友对他说。

 有的只是“陈孜你走火入魔了吧！”、“没病吧你。”、“你要不要去看下心理医生”。诸如此类的话。

 他当年为了拜个师傅，在许多城市，流浪了很久，很久。他有时在想，会不会有一天客死异乡，成了孤魂野鬼。很幸运，他没有，今年，他二十九岁。

 陈孜收回思绪，手背蹭了一下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眼中承载着化不开的忧伤的人，当务之急还是让她了去心结，否则便会逗留人间迟迟不肯转入轮回。

 陈孜在手机里翻了翻今天国内的新闻，看到一张马航失联的家属图片，指给顾言暖：“你看，他们在盼你们回家，天底下父母都是一样的。”宽慰的话都是说给别人听的，永远宽慰不了自己。

 “真的吗？”顾言暖有些期待的问他，生怕失望。

 “嗯。”陈孜点着头，很诚恳的样子。

 “想起家在哪了吗？”陈孜接着问到。

 “想起来了。”

 “那就好，我现在开始超度你，作为鬼是不该长时间逗留人间的，否则靠近你的人会阴气入骨。”陈孜猜到顾言暖想去看看她的父母和女朋友，便把话说在了前头，打消她的念头。

 “……”顾言暖保持着沉默，仿佛这样就可以不用转入轮回之道了。

 陈孜终于还是超度了她，所有亡灵，都该魂归故里。顾言暖想不起家只是因为，心没有栖息的地方了。

 路两旁经过的路灯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陈孜走在老家的那条街道上，后颈触及一片冰凉，陈孜伸手摸了一下，是水。他抬眼望向已经有些昏暗的天空，灯光之下飘起了漫天的雪，今年的冬天，雪来得很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