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出岔的相亲

        作为家中的长子，早点为家里传宗接代便是现下寄锁最大的责任。所以此时，老战家正四处为他张落相亲一事。

         日子挤挤挨挨的闪过，转眼再一年的春阳走了近来。庄稼人此时已碌碌续续拿起农具下地开始翻犁庄稼，生恐因为自个儿的惫懒，错过了最好的播种时节。春风依旧料峭，春花也依旧没有绽放的迹象，人们只是在远远的北坡上，看到了一层层细细密密的青绿的茸毛。渐渐地，一日展似一日，一日铺就一日。最后似是呈包围之势，似要把这最鲜嫩的色彩占就最宽广的土地。

       庄稼人最爱春日，总觉着在这生机勃勃的光景里就没有促不成的事。近来，战家正里里外外的洒扫、浆洗，以至用最爽洁的环境、最隆重的饭食、最殷勤的话语来让相亲的姑娘感受最由衷的诚意。

       阴历四月初二，快近晌午的时候，一个身材瘦小，看上去精精巴巴的姑娘从甘村的南口进了村。村边惹眼的溪水叮叮当当的欢唱，格外动听。玉玲揪揪簇新上衣的下摆，掸掸并不存在的灰尘，顺手又抚了抚垂在背上的一条大辩子，然后抬脚迈进了村子。

    “唉，大嫂，请问老战家怎么走？”“从这儿往北拐，看到大路往西走，挨着豆腐房的就是了。”一位农妇边打量着她，边给她指着路。“哦，谢谢你了大嫂。”

    “再借问下老德家怎么走？”那农妇正欲离去，听后又说道：“你说的是老德书记啊，看见前面的場院没，顺着前面那条小巷一直往上，路头往北拐，看到一个高高的斜坡，那就到了。”“大嫂，谢谢你啊！”玉玲一再道谢，待那人走后，站在原地定顿了半晌，最后直直地向老德家走去。

    而此时，老战家一家老小早已准备停当，几间正房一尘不染，漂白的窗户纸上为了显得喜气还专门贴上了窗花，小小的砂锅里早已炖上了只有待客时才露面的豆腐和不多的几片猪肉。寄锁也是昨夜才听说相亲的姑娘今天要来相看，早晨不情不愿地换了身衣裳，不阴不阳地取笑爹娘把这事看得太隆重。不顾形象的就那样大马金刀地坐在院子里窗下的台阶上牢骚着。二弟和小妹在一边不言语，只是吃吃地捂着嘴偷悄悄的笑。

    而另一边的玉玲已来到了德家的大门前，一边拍打着门环，一边大声喊着“润姐儿，润姐儿！”闻声跑出的润姐隔着大栅栏街门一看来人，立时高兴得什么似的。“玉玲姐，你怎么来了，咱们要好这几年，你可是一次没登过门。你们石家嘴离这里3里路呢，这一路辛苦了吧！这一趟怕是有事吧？”嘴里说着，一面牵起玉玲的手往里院让着。

    待两人在铺着光滑洁净的炕席上坐定，玉玲才羞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道：“前儿我三叔给我说了个对象，说好今天去那家里相一相。”润姐儿一边听着一边吃吃地笑着打趣道：“那感情好，这可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你这妮子到来说我，感情你没那一天？”说着就去掻润姐儿的痒。

    “不说了，不说了，我求饶还不行吗？”“呵呵，只是不知我这未来姐夫是哪位啊?”润姐儿趴在炕上一边笑喘着一边问。“恩，就是北街上的战家大小子，名叫战贵的。我才刚没过去，想着先来你这儿打问打问那家人品。”

    “这村战家是大户，爷们兄弟好几户，不知道说的哪个？怎么没听说过有个叫战贵的啊！”“说是紧挨着豆腐坊的，有一个兄弟和一个妹子。”

    “哦！你说的他呀！他娘有一只眼睛看不着的那个？”

    “没错，就是他！”

      “哦！哦！还行吧，其实我也不大清楚。”说着，便下了地，脸上也没了刚才的戏谑。只顾着从坐钟里拿出一把钥匙，然后打开面前的大红躺柜，从中取出一盘子大豆和几块炕干的馍馍。

    “一个村儿住着，即便不太清楚，也总是知晓一些的吧，说来让我参详参详。”

      “哪有的事，我一个姑娘家懂什么。只是，只是，这婚姻大事，还是慎重的好，省得以后后悔”

      “你这话里有话似的，什么意思？我拿你当个知心的才来问问，你竟藏着掖着，知是我的大事，也该向着我才是。”说着，玉玲便有些恼了，把面前的吃食往旁边一推。

    “唉，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说吧，是我挑唆，不说吧，你又怪我。”

      “你只管说，左右我自己拿主意。成不？”玉玲急了起来，想这中间必有缘故。

      “其实吧，到也没啥。就是听说那人身体自小不大好，到了三五岁还不能走路，坐在台阶扶着才能起来，现在好多人还管他叫软软来着。我这不是怕你不明就里嘛！”

“就只这一遭？我不信，你接着说！”玉玲不依不饶的。

  “还有，就是上个月他们队发生了一桩事。他同他爹、他四伯一起把他们队长给打了，打得多严重不知道，只听说都住院了，他们爷仨还被绑到镇上派出所了呢。” “哦？后来呢？”“那我就不知道了。只听老人们都说，他们一家人都厉害。她娘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光看把人打成那样，以多欺少，也不是什么好人品。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说完，便不再吱声，只是坐着偷偷打量玉玲的脸色。

    只见她一会儿拧眉一会儿撅嘴的，想是心里不痛快。赶紧岔开话题说道：“你也别光听我说，要不你先去那家相相，亲眼见见再定？”

    “不去了！今儿晌午就在你家吃了！”说着气呼呼的，不容人再劝。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润姐儿也怪自己多事，显得没了什么精神。饭后玉玲告辞，她也没有挽留，眼瞅着那玉玲失失落落地径直向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