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樱桃花红樱桃

汪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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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大哥发来一个视频，视频里面，他们今年又去双岩头摘樱桃了，好不让人羡慕。双岩头什么都不产，就产樱桃和橘子，也只有这两种植物能够适应干燥的土地。漫山遍野，挨家挨户，都是樱桃树和橘子树——从山顶直铺到河岸上，春暖花开，花落果熟，蔚为壮观。

　　若不是这个视频，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樱桃成熟了。一粒粒肥硕的红珠子吊在枝丫上，像吊着生命之重，被撑满的枝丫都低垂着身子，似怕一不小心抱不住怀中婴儿。炎炎日光从天空撒下来，被绿叶挡住并进行光合作用，向樱桃源源不断输送能量。为此，樱桃尽情地红，红出血色，红出纯真，红出个性与美，红出生命的意义。

　　生生不息的河流岸上，原本是一片森林，钢铁大跃进时全部砍伐掉了，仅留下河流弯曲的形状，以及世代延续的人们。冬天没有雪花，夏天极其炎热，看上去甚是荒凉。如今，河两岸的人们相互往来，需要乘船而行，一根铁索横亘河面，另一根绳子套住铁索与船，有了铁索的牵引，划船不必担心敌不过水流的速度，一年四季无不如此。

二

　　那么，河是什么河，地是什么地呢？

　　双岩头是纳雍县东北边上的一个小村庄，越过河流就是大方县境地，虽然隔了一条河流，但实际上两岸的人们是不分你我的。从双岩头望去，河的那一边是大方县猫场镇，大方猫场与纳雍化作、以麦、羊场、董地五个村镇相近，不间断轮流着赶场，通常时候，人们步行穿梭于两县境地，采购生活必需品。为了赶场，得起个老早，于早晨六七点出发，到集市时刚好赶上九点十点的太阳，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上逛个够，待夕阳落山时借傍晚的余辉照亮绵长的山路回去。

　　双岩头往上，是野鸡落渡口，野鸡落渡口往上是九洞天风景区，河水就是从洞里面喷出来的。洞顶的山路连接着化作乡与猫场镇，不愿划船的人们总是选择途径此路。逢着猫场镇赶集时候，有五六十岁的老人拄着拐杖，三四十岁的壮年肩负背箩，六七岁的小孩围着大人们在这条路上往返。胆大的酒鬼们会伸长脖子，往洞底瞧个究竟，当看到人们如同一串串蚂蚁在洞底穿梭，便也会惊叹世人的渺小，从此悟得人生真谛，借着微微酒意，飘飘然恍如世外高人了。

　　猫场镇的樱桃更是在大方县闻名，按约定，每年樱桃成熟时候要举办樱桃节，以此吸引八方来客，带动地方经济。所以年初的两场冰雹来袭后，坊间总是传说镇长哭了三天三夜，哭喊着“一年的梦想就这样被打碎了”，还好樱桃花终究没被打尽。每年三月前后，樱桃花塞满九洞天片区，开出人间至美，任你风雨交加，也卷不尽樱桃花盛开的激情。

　　九洞天再往上，流入九洞天的是号称“乌江第一漂”的总溪河水。接口处为梯子岩，是红色旧址，危岩峭壁，惊险万分。1935年4月，红九军团长征时于大方猫场被国民党军队及地方武装包围，在军团长罗炳辉、政委何长工指挥下，突破重围，翻越梯子岩进入纳雍。绵绵总溪河上，除了保留红色文化的梯子岩，仍有其他历史踪迹：清康熙年间，为抵御吴三桂大军，贵州宣慰使安坤率众躲避的宣慰洞；明朝年间，奢香夫人为打开水西封闭状态，主动融合内外文化的而修建的古驿道；清道光年间，为解除水期河水汹涌阻隔的难题而修建的万寿桥等等……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历史的烟尘终归是过眼烟云，我们没有必要层层揭开总溪河畔神秘的面纱，波涛滚滚，云卷云舒，在世代耕种的总溪河人家，一切都可以轻描淡写。

三

　　总溪河畔，第一缕春风吹拂之后，最先开放的是樱桃花。樱桃花洁白无瑕，会在三月初布满河流两岸，山坡上、公路旁、土地中、房屋前，目光所及已无杂物，仿佛雪中世界、童话王国一般。樱桃花怒放时候，春天的序幕便已打开，待花瓣掉落时，嫩叶才慢慢探头伸腰，像一个人在早晨起来舒展筋骨似的。然后其他花种也接着开放了，大地也开始绿了。

　　我喜欢樱桃花的白如梦境，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结出的果实才那么深红、那么甘甜。小时候，邻居种有一株樱桃树，每年樱桃成熟时，我总爬到树上去摘，而附近也只有这么一株，来往的人们都要光顾，必然是不够的。后来发现樱桃树的枝丫都会长出根来，便摘了一支回去种上，果然成活了。欣喜之余，常常给小樱桃树除草，有时候还浇水，小樱桃树越长越大，第二年竟然开了四朵小花，成就感立刻涌上心头。但我竟没有想到多种几株，一心维护我的小樱桃树，第三年开了十朵小花，第四年开始结果，第五年、第六年已经可以吃上小樱桃树结的果实，第七年因为路人摘樱桃时踩碎了一地庄稼，母亲一怒之下砍掉了我的小樱桃树。为此，我曾失落好久。

　　这便是我目前种植过的唯一一株樱桃的故事，后来再没种过。邻居的大樱桃树也因为建房的缘故被砍掉了，之后想要品尝樱桃的滋味，便只有两个途径：在集市上购买；或者去九洞天附近，那里樱桃多，随便采摘是无人责怪的。

　　近年来，总溪河畔培育出一种樱桃，果更肥、色更浓、味更甜，名曰“玛瑙红樱桃”，物以稀为贵，顷刻之间售价上涨到数十元每斤。此后，不良商贩抓住了商机，无论是不是玛瑙红樱桃都跟风抬价，破坏了樱桃纯洁的形象。但樱桃的市场终究不容易打开，因其不易保存，必须当天摘当天售完，否则就要变质。所以，每天降价十元是一件令人心痛的事，直降到十元以下，大哥说现在是每斤三元，有些让人哭笑不得。为了获得当天最好的收益，果农需要在黎明之前开始采摘，然后背到集市去，或者送上收货的卡车。相应地，作为买家想要品尝到最为新鲜的樱桃，最好是亲自前往体验。炎热的季节，在果农门前一边品尝樱桃一边乘凉，一边又和农家话话家常，这是一种怎样轻松的生活感受！

四

　　樱桃花常被认为是樱花，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樱桃花开在樱桃树上，而樱花开在樱花树上，虽然仅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从开花时间、花色、花瓣、功用方面等各方面看都是不一样的。但是咋一看，樱桃树与樱花树却难以分辨：其树枝树干、叶子简直毫无二致。这也难怪，樱花和樱桃花同属蔷薇科李亚科，近亲之间，长相难免有所类似，就连我自己在见过樱花之前，也曾指着樱桃花对人说：“樱花开了！樱花开了！……”大部分樱花不结果，多为粉色，只供观赏，并且开花时间在四月左右，比樱桃花晚一个月。

　　与樱花一样，樱桃花历来都为人们喜爱。唐朝孟棨《本事诗·事感》云：“白尚书姬人樊素善歌，妓人小蛮善舞，尝为诗曰：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白尚书即是白居易，自白居易用樱桃比喻樊素之后，人们常用“樱桃小嘴”来比美人丹唇。相较之下，我也更喜欢樱桃花。如前所述，樱桃树开花的时候极白，之后结出的红色果实让人感到激情饱满，这是其他任何花种都无法达到的高度。我想到了人的初心，追求梦想时就应该如樱桃花一样干净纯洁，而在收获时自然能同樱桃一样红红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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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汪常，贵州省纳雍县人。作品散见《中华诗词》《星星》《散文诗》《重庆艺苑》《贵州作家》《贵州日报》等，有作品入选中学校本教材等多个选本，现为贵州省诗人协会、贵阳市诗词楹联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