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自私？

哥哥姐姐都工作了，姑丈每天都要上班，姑姑一个人在家孤单，于是，在一个美好又漫长的假期，姑姑把我和堂妹接到家里住一段时间。

那时候我念三年级，大概八岁，堂妹比我小两岁。我们坐在姑丈的老式摩托车上，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颠簸了几个小时，终于到了姑姑家。

姑姑家里此时已来了一个女孩。姑姑说，她比你们大，要叫姐姐，就叫四丫姐。为什么要叫四吖姐呢？忘了。噢，我现在猜啊，大概是她在家里排名第四吧。

四吖姐念初中，还会跳点简单的舞。她比我大几岁，经历的事情比我多，说起话来，也显得更像一个大人。所以我和堂妹很崇拜她。她都那么大都念初中了，一定什么都懂，而且什么她说什么都是对的吧？

我们三人像亲姐妹一样相处，一起捉迷藏玩游戏吵吵闹闹开心得不要不要。有一次，不记得我说了什么，遭到了四吖姐的反驳。她很不高兴地噘着嘴，大声地对我说：“你怎么那么自私啊？！”

我忽然觉得一惊，又有点害怕，有点委屈，有点内疚。是吗？是我自私了吗？可是不对啊，我们家的人都说我很乖巧很善良。可是四吖姐怎么可能会说错呢？她什么都是对的呀。

这件事情没给我们的友谊小船增加什么阻碍，我们还是向往常一样一起玩。而那句：“你怎么那么自私啊？”却被我刻在了脑子里，这句话太有威慑力了，尤其是对那些比自己“弱小”的人。

回家之后，弟弟在餐桌上和我争一个松松脆脆的小肉丸。弟弟最小，全家人都宠爱他，他也习惯的以为，所以的最好的东西都要是他的。

可是那次我也不服，我就要吃那个小肉丸，三岁的弟弟和我争执不下，使出了他的必杀技：仰天大哭。

我无奈，把肉丸给他，然后带着攻击性甚至报复性的语气对他说：“你怎么那么自私啊？！”

说出来我就马上后悔了。我的小弟弟，这个才刚刚三岁的小男孩，瞪着圆圆的小眼睛呆呆看着我，他没想到一向温和的姐姐一脸反常，他更没想到的是，姐姐怎么会说他自私呢？他不自私啊，他明明是村子里最乖的宝宝啊。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都说他乖，就连小卖部那个八十岁的阿婆，也说他乖。

我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觉得很痛快，说完了我就马上后悔。我也是知道这句话的攻击性有多少的，为什么我要把这句话用到一个三岁的小孩身上？虽然当时，我也只有八岁。

弟弟愣了愣，带着内疚的语气和我说话：“姐姐，那我把这个小肉丸给你。”

十多年了，我回想起这一幕还是觉得记忆如新。我用这句带有报复性攻击性的语言，企图达到我的目的，说出来的人觉得爽快了，对方却觉得内疚和不安。

语言的攻击力是不容小觑的，“你怎么那么笨”“你怎么那么自私”“你怎么那么讨厌啊”“你怎么老是这样？”说话者无意，听者有心，并且能给听者沉重的一击。

所以，谁在自私？谁不自私？说别人自私的人，本身就是自私的。

后来，我把小肉丸还给弟弟，那句话，我没再对任何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