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灵魂

    从五楼降落到一楼需要多长时间，1.5秒有吧。昨天，儿子班级的微信群里说我们当地一所重点高中实验班（重中之重的班级）一男生当着父母面跳楼了，原因就是老师向家长告状，他在玩游戏，心急火燎的父母赶来，在学校走廊上骂他，然后他就当着父母面活生生从栏杆翻跃出去。群里的父母唏嘘一片，仿佛那痛引发出了自己的子女死了的感受。我也很难受，就在想他当时该有多气愤，多难以忍受，又积聚了多久的怒火，才在这一瞬间轰然爆发，导致做出这样冲动的行为来。

       我出神的想着降落的那1.5秒，他还有思想吗？如果有他会后悔后怕吗？还是大脑一片空白呢？被愤怒充斥的大脑，也许就象燃烧着的火球，咆哮着怒吼着想要毁灭一切。只是痛的无法自拔，唯有让自己彻底消失才能离开那痛。也许那根本不是什么冲动，而是蓄谋已久，在他的脑海中无数次的演绎过，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达到解脱。也许玩游戏只是个借口而已，一个表达愤怒的出口，一个压抑己久宣泄的渠道。也许他在想着，我就是要玩，就是不想让你们好过，就是不想听你们的摆布，就是不想按你们设计的路走。他的痛苦无处可逃，只有寻机发泄出来。

     学生跳楼的事件很多，有从三楼跳的，有从四楼跳的，但这次太高了，所以根本无法抢救。他的尸体拉到了火葬场。在他的躯体被运送的这段路上，他的灵魂是否跟随，他觉得痛快了吗？还是觉得有一点荒谬。他看见自己的父母在哭泣吗？他感到难过吗。如果他感到难受，他将不再有泪滴可以挥洒到胸膛，如果他感到后悔他也无法再将父母拥抱，所有的都结束了，留下他的亲人将在久久的哀伤中徘徊，留给他的亲朋永远的哀叹和惋惜。也许有些人会不屑，会说他不孝不敬承受力太弱。也许他的同学会哭泣，但也有可能麻木，在极端的学习压抑中，失去了生命鲜活的感受。

      所有的后果都要有人承担，死去的人承担着他的死亡，他的父母除了承受失去的悲痛，还有久久的自责和内疚。而群里的父母在责怪游戏害人，责怪计划生育断子绝孙的祸患，也有人在反醒说心理健康比成绩重要.....

      他走了，那屈辱的伤痛逼迫他走向人生的终点。著名作家王小波的哥哥王小平在回忆往事的时候，说道自己从前读书时和人打架，被人压在地上无法动弹，要不是弟弟王小波奋力拉开羞辱他的人，凭他当时的气性是无法活的。青春是鲜活的，张扬的，热血的，奔腾着的，他是无法忍受身体被羞辱的，无法忍受自尊被践踏着的，自信被催残着的。哪怕苟活下去，从前的阴影仍然会跳出来掐住他的脖子，让他羞愤难当，生不如死。除非当时是自己认清形势，自觉自愿忍受下去，否则那种刻骨铭心的恨迟早要寻机发泄出来，要将从前那个压倒在地的自己拉起来。可是从前的自己那样弱，根本没有捍卫自己的力量，没有发声的权力。往往压跨自己最后的一根稻草都来自亲人。最爱的人也是最恨的人。

       做家长的焦虑我也是深有体会。前段时间面对儿子的小升初，儿子毕业考得还好，上了一所重点私立中学的分数线。本来也没想到他能考上，或者考上也不打算让他去读。老公说舍不得，这样小就去住校，我也觉得是太小了，随着儿子的成长，在我们身边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少，这三年我也想把握机会好好靠近儿子，多多了解他。前几天学校发了短信让我们第二天上午去报名，因为没打算要去也就没在意。后来儿子的同学妈妈打来电话，说希望儿子能去。说放弃这个机会太可惜了，那个学校招的都是尖子生，学习氛围好，老师抓的紧。相比其它初中，难免成绩好的和差的在一起良莠不齐，不要学习的人会带坏想学的人。我有些犹豫，有些心动。问儿子，他说不想去。问他为什么不想去，他说就是不想去。我很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他就是不说。后来同学妈妈告诉我说，他儿子听到的理由是“怕”。怕什么，我立刻怒火中烧。第一想到的就是老公可能在儿子面前说了太多那个学校压力大之类的话，所以导致他下意识反映就是害怕不想去。我对儿子的“怕”很生气，怪他胆小，懦弱。我知道自己的情绪不对，谁还没有怕的时候。何况他还这样小，没有经受过什么挫折，更何况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纪也有怕的时候。我讨厌儿子的怕，是讨厌这种脆弱的感受。同学的妈妈在报名的当天，现场打来很多的电话，催我们快点考虑，马上要截止了，甚至想越俎代庖帮我们先交费。儿子同学甚至打来电话对我说，阿姨你不要耽误他的前途，听的我心惊胆颤的。我被催得万分焦急，原来的节奏完全被打乱，情绪也焦躁起来，仿佛一步错，再也赶不上趟了。我知道这样短的时间是无法想清楚，很好做出选择的，何况当事人儿子还在外地，老公也是不想让他去，怎么做思想工作啊。

       前途啊前途，什么是好的前途？人生的喜怒哀乐是由前途主宰的吗。最终我们还是错过了报名。后来老公说不去读，不会死的。是啊，在死面前其它都是小事了。在犹豫的那几个小时里，我被焦灼灸烤着。想到以后还有中考，还有高考，还要接着忍受做父母的担忧和煎熬。这还是小升初啊，家长都焦虑得不行了，许多够上分数线接到录取通知的家长，都是纠结一片。去还是不去，仿佛一道生死的选择题。一边是松开自己孩子的手，放他去独立的学习和生活，一边是难以割舍的父母的拳拳之心。松开手有多难啊，有的家长思前想后，午夜也无法入睡。不过读书还是孩子自己的事吧，尽管家长重视是有好处，但依然无法替代子女去学去做选择。如果代替了，那生命又是谁的生命，人生又是谁的人生呢？

       其实就现在社会的学习环境而言，孩子本身压力就很大的，在那种老师时时紧逼的环境下，想不紧张都难。儿子在考前的那几日早上，都在5点多就起床做习题了，其实我和他爸爸都没逼他，因为一模二模他都在班级前5、6名，也没有考不好就没得读初中的压力，我更是在老公眼里是个甩手放任不称职的母亲。没人压他，他自己都这样压力山大了，可见环境影响的威力有多巨大，所以同学的妈妈对我说起环境的因素，我才那样感同身受又犹豫起来了。不过我们还是尊重了儿子的选择，不管他是害怕那个学校的压力山大，还是害怕面对住宿的陌生环境。人生的选择不止这一次，我希望自己能够时时警醒，把选择的权力还给儿子。

      飞翔的灵魂啊，你可落在另一个天堂里，如果那里好，请一定托梦给你的父母，让他们稍稍安心。他们何尝不是被生活逼得失去了尊严，有时候忘记了颜面，忘记了你，被未来的焦虑胁迫。失去了你，他们该如何安生，那种痛和死去又有何区别。愿你的灵魂在天堂能得到安息，愿这样的悲剧不再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