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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的大唐诗人》02〝一枝红杏〞话吴融

《被遗忘的大唐诗人》02〝一枝红杏〞话吴融

作者: 菡魂唐风 | 来源:发表于2020-09-09 05:21 被阅读0次

晚唐诗坛里有这样一个人,〝闲远不及司空图,沈挚不及罗隐,繁富不及皮日休,奇辟不及周朴〞,这是《四库总目》给他下的近乎于〝四不像〞的定义,似乎〝朦胧矛盾〞是他的个人特色,也是整个晚唐的时代特色。

说他诗风丽靡,他没有软玉温香式地表达男欢女爱,说他诗风冲淡,然而时时能在他诗作的字里行间,看到他给自已背上的精神痂锁。在反对〝以诗言情〞的时代背景下,他笔下的情诗却独树一帜,也为五代艳情词的发展铺平了道路。可是他的情诗,在李商隐的朦胧诗,杜牧的冶游诗,韩偓的香奁诗三大光环的照耀下,似乎永远不会有熠熠生辉的可能性。在有关华清宫绝句的结集中,总能看到他的身影,《华清宫绝句》的冠军首选当然是杜牧,他在这个家族中只能充当任劳任怨地充当千年老二。

他明明是〝红杏出墙〞的第一人,后人却鲜为人知,而他的仿生作品〝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却妇孺皆知。他明明以《情》为题,写下情诗,可是后人只知道,与他同一时代温庭筠笔下〝玲陇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他的《情》诗笔法高妙,却几乎无人问津。他就是被后世人遗忘在角落里的〝晚唐情圣〞――吴融。

一枝红杏出墙头,墙外行人正独愁。

长得看来犹有恨,可堪逢处更难留。

林空色暝莺先到,春浅香寒蝶未游。

更忆帝乡千万树,澹烟笼日暗神州。

――《途中见杏花》

哥哥我才是写〝红杏出墙〞的第一人,我的〝红杏出墙〞明明很〝白〞,怎么几经辗转,那么污秽了,快快还我版权,我要申诉。南唐冯延巳〝一梢红杏出低墙〞,北宋魏夫人〝此岸两三家,出墙红杏花〞,陆游〝杨柳不遮春色断,一枝红杏出墙头〞,叶绍翁〝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宋代话本《西山一窟鬼》也有〝如捻青梅窥少俊,似骑红杏出墙头〞的句子。主人公少俊与元代《墙头马上》中的裴少俊是同一人,〝墙头马上〞出自白居易《井底引银瓶》〝墙头马上遥相顾〞,〝红杏出墙〞的两大主体〝红杏〞与〝墙头〞,白居易诗中只有〝墙头〞,吴融是〝红杏出墙〞的第一人,可是并未赋予〝红杏出墙〞污秽的含义,经过《西山一窟鬼》的加工再创作,与情爱相关,从《西山一窟鬼》开始,〝红杏出墙〞逐渐被赋予了污秽的含义,沿用至今。

当有人说你特立独行时,其你只是没有按照大多数人的框架表演罢了。吴融也不例外,他只能墙外独愁,他无法融入墙里的生活方式。墙头这枝妖艳的红杏,一枝独秀,这就吴融的自我写照。杏花本是春的信使,可是他所处的晚唐时代已是〝春日将暮。〞遥忆帝京,万树杏花,吴融身在江湖,仍心系庙堂,这才是他〝独愁〞的关键所在。

独自伸出墙外的一枝红杏,好比夏天的棉被,秋天的团扇,成了多余而又格格不入的物件。吴融心系朝庭的殷勤不舍,取而代之的只是漠不关心。不是所有人都像杜牧那样,身边有一个叫牛僧孺的伯乐。也不是所有人都像许三多那样,身边有一个叫史今的天使。人生只要没有山穷水尽,就永远不需要用背影面对世界,锲而不舍地将苦恼和尘埃抖落,所有的世态炎凉都是对生命的加持和一臂之力,所经历的一切风风雨雨都会驻足在回忆的旅途上。

本学多情刘武威,

寻花傍水看春晖。

无端遇著伤心事,

赢得凄凉索漠归。

――《上巳日》

三月初三上巳节,是中国最古老的情人节,也是被后世遗忘了的情人节。《诗经·郑风·溱洧》,杜甫《丽人行》〝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这些诗作都是上巳节是中国古老情人节的力证。上巳节与清明节的时间相差无几,在盎然春日里,情思萌动的男女双方去踏青冶游互赠信物。

在古诗词中,元宵节的热闹非凡,似乎总会邂逅一段艳遇。苏味道〝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姜夔〝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等等,但远远比《诗经·郑风·溱洧》在时间上要晚很多。

中国古代的情节人如今已被〝七夕节〞所取代,但是七夕节,最初与爱情关系不大,秦代占卜类文献《日书》里认为牛郎星与织女星是凶星,会对姻缘不利。葛洪《西京杂记》记载,〝汉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针于开襟楼,人俱习之〞,七夕节是女儿乞盼心灵手巧的节日,因为七月流火,注意这里的〝火〞是指大火星,意思是说七月开始天气逐渐转凉。女儿们要在十月初一(古代的寒衣节)前,加班加点为情郎缝制棉衣,直到唐代林杰还有〝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的诗句。

有关牛郎织女的民间传说的助力作用,许多诗人在七夕诗作吟咏牛郎织女,让七夕节似乎与爱情相关。白居易《长恨歌》〝七月七月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吟咏了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在这首诗中还写到了他们生生世世永做夫妻的爱情誓言。晚唐诗人徐凝在《七夕》中,借牛郎织女故事注入了自身爱情的感伤,〝一道鹊桥横渺渺,千声玉佩过玲玲。别离还有经年客,怅望不如河鼓星〞。宋代秦观《鹊桥仙·纤云弄巧》〝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此后诗人或词人在七夕作品中,借牛郎织女的爱情传说将自身情感融入作品中,七夕的情,因为有永恒的爱牵系,有浪漫的星光见证,跨过银河,去倾听牛郎织女的丝丝心语,将真情铭记心底,去诠释爱情真谛……

被世人遗忘的晚唐〝情圣〞吴融,为什么无端伤心呢?是有些话情人在不经意间脱口而出,他却认真地难过,在艰苦的日子固然要坚强果敢,他却在温存的日子要谨小慎微。〝本学多情刘武威〞,指汉武威太守刘子南,身佩萤火丸便能隐形避兵矢,后来〝刘武威〞或〝武威〞是仙道奇术的代称,李商隐《圣女祠》也有〝天上应无刘武威〞的诗句。在春晖之下寻花傍水,寻觅春的影踪,在上巳节因为一段伤心情事凄凉落寞而归。看来〝多情〞是用来反衬他的失落,这里的〝刘武威〞不仅仅是仙道奇术的代称,也象征吴融因情所困,打算出遁于红尘,另觅世外仙境了却情觞。

不要轻易把自己的情伤撕裂给别人看,因为别人始终是看客,最爱充当〝中国式好人〞,而伤心欲绝的只有自己。从来没有人甘心对回忆爱不释手,能用文字展现的情伤都已平复,难以摹状的才会触及心底。指尖滑过的时光,在反反复复中追问曾经的遗忘,用尽了所有哀伤与凄凉。

曾经一段感情擦肩而过,后会无期。生命中的一位匆匆过客,日后成了追忆里的常客。被人遗忘的曾经,至少还算是个回忆。吴融在上巳节的伤心事,是一场独幕哑剧,一人演出,一人谢幕,台下自始至终无人光顾,更加怀念曾经的面面相觑,眼眶中超载与透支的眼泪,承载了吴融的绝望与心碎……

依依脉脉两如何?

细似轻丝渺似波。

月不长圆花易落,

一生惆怅为伊多。

――《情》

吴融的这首《情》诗很少被后人提及,〝月不长圆花易落,一生惆怅为伊多〞,月亮每月只圆一次,其他时候皆为月缺,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落英缤纷或许也是一种别样的风采。为情所累,如何才能消除惆怅之心?可是,即便消除惆怅之心变成周长,还是被条条框框所束缚。

情,是最绚烂的拆解和最温暖的释放。曾经依依恋恋,脉脉含情,如今暮色渐寒,像青山深处的云雾轻丝般的柔软,像大海之中的一簇细涛那样渺小。〝一生惆怅〞,看来不是不经意间〝无端伤心〞,吴融的〝一片伤心〞似乎用一生也无法摹状。周遭一切,皆因你不再花好月圆,今生今世的爱恨情愁皆因你而绵延不绝,生生不息。

匍匐在一条无数人踏过的漫漫情路上,一样的痛断肝肠,一样的辗转反侧,一样的被无限惆怅阻隔在这里了。曾经以为要消磨无限惆怅需要时间的抚慰,错过的情缘最终还是不可能失而复得。扬手之间拂落了惆怅,泪光深深镶嵌在苦痛的追忆之中。纵然删掉与情人有关的她所有联系方式,例如手机号,QQ,微信……,可是唯独删不去那段痛彻心扉的回忆。忘不掉的是那段曾经的回忆,想念的是回忆里的伊人独伤……

繁红落尽始凄凉,

直道忘忧未忘忧。

数朵殷红似春在,

春愁特此系人肠。

――《忘忧花》

繁红渐渐落尽,忧愁慢慢加深,故事缓缓写到结局。在完美的彼岸上演了一幕悲剧,忘忧花并不忘忧,枯萎的生机在血与泪的荆棘中重新绽放了几朵新的花蕾,貌似春天依然还在,无能为力而又时常出没的蠢蠢欲动的春愁,崩溃地告示我们繁红落尽也是一种顿悟与明彻超脱,藏匿不了一丝丝对缱绻痕迹的伤心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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