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认为以后又多了一个逃出去的机会时,学习班结束了,刘干事再也没来。原来麻山村并非每天都有扫盲课,而是根据形势而定,有时候两三个月一次,或者一年能有几次这样的节目。
日子是枯燥的,我试过几次傍晚摸到村口都没有成功。突然发现想顺着这里逃出去很难。这些看护的,有村里出面给一部分钱,其余的是新买来婆娘家的男人给一部分。等到他们的女人怀了娃呱呱落地之后,很多人就不用花钱雇他们了。因为女人有了孩子等于有了牵扯自己的绳子,她们想跑都跑不了了。
06
三平每天还是出去做工,老太太依旧对我不冷不热说着难听的话。有一次我洗衣服用多了肥皂粉她说我败家子,我压在心里的火突然着起来了。我和她对着骂,我骂她老巫婆她骂我狐狸精,还说我把她儿子迷的都敢不听她的话了。她的话令我心里一喜,原来三平为了我竟然违抗过她母亲的话。我是不是应该利用他这点儿,让他送我出去。
晚上我睡的迷迷糊糊,听见老太太小声训斥自己的儿子:“你这个孬种,是不是现在都没和她圆房?女人生了娃就没有跑的念想了,你不要想着村口有人把守她就跑不了,万一哪天她从别处溜走了,看你鸡飞蛋打打一辈子光棍儿。”我躺在床上没等来三平的话,看来他对于老娘的提议动心了。不行,趁着我还是清白身子,我得走!”清冷的夜明明身上还需要毛毡遮掩,我的额头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汁。
一转眼到了十月,天气开始荫凉起来。麻山镇一年一度的庙宇会来了。这几天,有很多上了年纪的老女人和青年后生走路去镇上赶庙。年轻的女人多半留在村里,她们想去自家男人不许,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去,临走千嘱咐万嘱咐让他们带回一些丝线以及女人用的肥皂毛巾还有内衣等等。
三平的娘,一大早就约着两个老太太去赶庙了。我也想去,三平沉思着没说去也没说不去。我乘胜追击说要去买点纸笔,还说自己都来了这么久了从来没出去过。
三平看了看我,突然表情严肃地问我:“我和我娘对你好吗?”我张嘴就说,你对我好,你娘对我不好。他孩子般笑了,突然抬起手想摸一下我的头,又觉得不妥把手缩了回去。
“我娘那是刀子嘴豆腐心。你看你来了这些天了,她都吃啥你吃啥?”听他一说我把脑子往后翻了翻,好像是这样。家里三口人只有我一人吃馒头,三平和他母亲每顿吃山芋、玉米大饼喝糊糊。我是个粗心大意的人,每天只想着他们拘禁我的自由,像防贼一样防着我。还有他那黄世仁一样的娘,恨不得剥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把我软禁起来。不过在吃上,他们还真没亏待我。
看着我低着头不说话,三平又靠近我一些继续问:“你有一点儿喜欢我吗?”这话问的突然我不知怎么回答。我知道他问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爱情,但是我给不了他答案。我承认曾经被他的善良打动过也对他有过好感,但这些和我要逃出去的想法一比太渺小了。我需要身体上的解放自由,需要离开这个鸟都不拉屎的贫穷的地方。
我低着头不说话,三平的脸上带着失望。但他还是没忍住,像摸宠物狗一样拿手摸了摸我的发顶,说:“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喜欢上我,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我的头垂得更低了。
镇子赶庙一直持续三天。看着村里稀稀拉拉的人走了,又稀稀拉拉地背着袋子回来,他们的脸上挂着笑,或许为买到了心仪的东西而高兴。我站在家门口,直直地看着他们从我眼前走过,脸上掩饰不住的羡慕和失落。
这一天我的心情莫名的低沉,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饭桌上甚至因为我的失神摔破了一个碗,三平娘高声骂我败家子的时候,我都没有回应她一个字。吃了饭我乖乖的去里屋睡觉,一个字不说。三平让我洗脚我就洗脚,他让我喝水我就喝水,我像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精神麻木。等我睡下,三平依旧坐在灯影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熟睡后的一张脸痴痴地看。
第二天,三平和他娘提出要带我到镇上赶庙。老太太像被人踩了尾巴,一跳三尺大嚷着:“你这是要帮着她逃出去啊!你个傻缺。”无论老太太怎么阻拦,三平都带着两眼无神的我出了村口。我们都走在半路上了,还能听到她扯着嗓子站在门口大骂。把我俩的名字都骂了个遍。
三平带我到镇上挤进人群看庙会,攒动的人群热闹的叫卖场面,使得我这几天憋屈的心情大有好转。
三平紧紧地攥着我的手,他怕我挤出人群独自跑了情有可原,要换做平时,我是不会让他揩我油的,然而今天我却并没有拒绝。
我们俩拉着手看了很多店铺,买卖人扯着粗嗓门吆喝自家的货实在价格公道,买家大声的讨价还价一副抬腿要走的架势,两军对垒惹得我哈哈大笑。三平紧紧地盯着我的脸,手忍不住的又摸了我的头顶。之后,他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我。
“去那边买些纸笔吧,我累了在这等你。”我止住笑瞪大眼睛,啥情况不会是脑袋发热吧!还敢让我去买,就不怕我趁机逃了?三平恶狠狠地盯着我。
“别磨蹭赶紧去买,买了咱们回家。”说完撒开我的手。我身子一颤这才醒悟过来,他说的是真的,五十元钱已经攥在我手里了。
三平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赶紧去。”我一溜烟儿就跑了,朝着卖纸笔的店铺跑去,半路回头并没有发现他跟来,心一狠越过那家铺子继续往前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才住下步子,只看到我目光所及出已经没有赶庙的人群。我现在在哪?我自己都不清楚。
我不停地走不敢住下脚,我不敢去汽车站,万一三平发现我跑了很快会找去那里。我只有不停地走,走的越远越好。
来到一条公路上,看着远处稀拉驶来的车辆我有了想法。我要打车回家。我有钱。
等了一会儿,突突地开过来一辆蓝色的柴油三轮车。我跑到马路中央伸着两臂朝着那车做着拦截。开车的大概是个近视眼,车子距离我五六米的时候才看清前面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脚踩死油门张开大骂:“怎么滴,这是要找死啊!”要换做平时,我的爆竹芯子一样的火爆性子早就发作了,但是今天我必须规矩起来,因为我要借住这个男人这辆车子帮我逃离这个鬼地方。
“大哥大哥,你行行好,能捎我一程吗?”我报出我的村庄名字,最后不往加了一句,我给车费,不会让你白拉的。
男人骂了我一通一看我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孩,放松了警惕,一听说不白坐车语气缓了缓。
“那你给十块吧,你要去的地方挺远哩!”我高兴坏了,十块钱太便宜了,他就是说要三十四十我都想给,更别说十块钱了。我没坐进他的驾驶室,我怕他对我图谋不轨,还是坐在敞露的车厢里保险,如果看到对我不利的事儿我还可以跳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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