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机有很多种意义,主要是“机”所指对象太过宽泛,现在多用来说开手机、开电脑,但在发电厂,开机只有一种意思,就是启动发电设备进行发电,与此对应的是停机,自然就是指停止发电。发电机设备停运有多种因素,有的是因为故障,需要停下来进行维修,就好比生病了去医院看医生;有的是节日期间电量富余,被调度安排调停,就好比领导强制咱休假;有的则是到了三四年的大修周期,即使没故障也必须进行大规模维修,相当于健康人的定期体检。
列位看官千万别划走哈,这一篇并不是枯燥乏味的工业题材文章,辛辛苦苦科普一番是为了做铺垫,就此复盘一桌妙趣横生的酒桌文化。
上周光兄来电,说闻知我退休回乡,打算请旧日同事聚一下,我满心欢喜地答应,咱一介初退休的闲杂人员,最怕别人淡忘,最喜凑旧字打字的热闹场。问是哪些旧时相识,光兄说,就是老三班那几个从前要好的。
“老三班”这几个字眼先是让我脑子停运了两秒钟,随后便吸足氧般活跃起来,那是我当年在电厂做工人的起点,有过多少往事、趣事、糗事,听过多少笑声、骂声、喧闹声。这么说吧,我小身子骨里的汉子气基本全拜那时所赐,因为周围大大小小的师傅基本全是男人,偶尔有零星的同性,也早被浸染得不爱红装英气十足。
当时我被分配到锅炉运行班组,这个专业专职管理一个硕大无朋的发电设备及其辅助设备,三班倒发电工人的生涯就此打开帷幕。我还记得自己的第一个岗位叫司水,初一听说这俩字,对这个岗位充满憧憬,满脑子希腊司水女神的美好。干了一段时间就纳闷了,这发电厂真是个古怪地方,说锅炉,但不见锅亦不见炉,反倒是天天监盘抄表,叫司水,然一滴水也见不到,反倒要天天取煤粉样供化学试验。
我们的进步路线图早已画好,司水、司磨等公用系统是初级,然后是助手,然后是副司炉,最后是司炉,班长已属小学徒眼中的高干。还有一个职务最厉害,叫值长,俗称8小时厂长。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厂长白天下班后,其它时间的发电一线一应大事,俱由值长全权负责拍板,堪称低调的威风。
我做了一年司水就改作助手,19岁的年轻女孩抄抄表、替副司炉监一下仪表盘似乎更体面。我做司水时光兄是副司炉,做助手后光兄已经考到司炉岗位,人家仅年长我三岁而已,年轻时就沉稳老成,长着一副值得托付的脸。当时我最喜欢跟副司炉信兄厮混,跟屁虫似的,总是他身边唧唧呱呱说个不停。
我还记得夜班时的难熬,也记得有时候侥幸碰到夜班停机,各岗位人员都清闲无事,便留一个人在现场,其他人都会溜回宿舍睡觉,叶班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心照不宣的事。偶尔碰到需要紧急开机,便打手机把人叫回......穿越了穿越了,那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不要说手机,就连BP机都没问世。需要紧急开机,只能是到宿舍楼敲门把人叫回,大家揉着惺忪睡眼,迅速把倦意驱走,第一时间进入角色各司其职。
我这种不思进取的小女子注定不可能有什么进步,上班混混时间,下班跟师傅们吃饭喝酒,做着青春少女该做不该做的一应事务,倒也不亦乐乎。没几年我就离开一线,到离开那天,始终是助手岗位,咱也算守住了初心。从一个科室到另一个科室,天天坐在机关办公楼里,跟一线的老朋友渐行渐远。再后来又系统内交流到浙江,慢慢断了来往,只跟光兄、信兄一直有断续联系,信兄后来也到了其它科室做技术流,光兄则一路升级打怪地成长为班长、值长,这一点没出我意料,他不这样才会让我奇怪。(明日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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