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灵魂。”
“我不是我,或者说,我是另一个我。”
“我在十八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我,不过是行走在尘世间的一个躯壳,没有思想,没有意识,凭着最原始的生存本能在世间游荡,他们都叫我疯子,我看他们才是疯子,我是画家,是艺术家,是百年一遇的绝世天才,我的每一幅画作都堪称臻品,一画换一城在我这也就是小菜一碟,平时多少王公大臣,朝中贵族求我一画还的看我心情,噢,还有一件事,皇帝是我老哥。”
“生活在深宫内宛,权位之争我早已感到厌烦,我对做皇帝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那一幅幅美妙的画作,当我沉浸其中时,那种感觉真的是妙不可言,在十八年前,我不过二十来岁,对各地域的绘画历史绘画大家绘画作品了如指掌,精通各种画术,画出来的每一幅作品都会被别人视作珍宝,可能说到这里有人会问了,我为什么会混成现在这幅鸟样,这还得从那一次进贡讲起。”
“我的国家很牛掰,每年都会有一个特定的日子,用来让其他的一些国家进贡,平时都是派一些特使过来,送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也看不懂,老哥随便给他们几车子黄金白银啥的也就给打发了,可这次不晓得他们是怎么回事,竟然来了百来个首领,老哥为了不失我大国尊严,展我大国风范,当即把我叫来,叫我给他们展示一下画艺,我虽然极度不乐意,但还是得给老哥点面子是不是,就答应了,我思索再三,觉得四季图恰巧合适,此画境界很高,难度不小,千百年来真迹仅存一幅,且画艺早已失传,偶然的一次机遇,我在皇宫见到这幅画,画上景物虚幻缥缈,应时变换,我瞬时来了兴趣,我自诩天资傲人,可破解这幅画的画艺还是花了我一年时间,当我拂袖走出画室之后,我没注意到的是,原本在那的那幅真迹逐渐虚幻,乃至完全消失。”
“我带上纸墨,来到朝堂,看着周围大腹便便,奇形怪状的人我顿时后悔了,他们懂艺术吗?叫我给他们来展示画艺,也亏的皇帝老哥想得出。想是这样想,可我手上的动作却不能停,右手一挥,四张薄如蝉翼的宣纸已是从桌上飞出,悬浮在半空中,只是这小小的一手,那些人就已经瞠目结舌,呵,一群俗人,我拿起桌上硕大的毛笔,飞身腾跃而起,速度太快,虚空中留下我的道道残影,最终,我的身影分成了四个,在四张画之前纵横交错,道道虚影不停变幻,不多时,我已经把那几张画的轮廓画了出来,后退几步,回到桌旁,那几道虚影也回到了我的身上。”
“四周虽然都是一国之主,可看见我的作画方式也都是赞不绝口,感慨有加,且不约而同的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我对于这种场景早已司空见惯,嘴角扬起一道不屑的弧度,呵,俗不可耐,下一步是上色,他们的无知还是激发了我一点点的虚荣,我有意把上色的动作夸张化,让他们开开眼界,颜料早已备好,我右手上抬,所有颜料呈条带状从容器中飞出,几个旋转,已经全部分裂成丝状,我再给颜料加了一点热量,使其全部雾化,至此,连空气都变成了彩虹的颜色,我不想去看他们拙劣的嘴脸,他们也看不见我潇洒的身姿,我在彩雾中几个上下,便已把色上好,可终究还是差了点神韵。”
“我最终把所有的彩雾都引到了四张画上,四张画上顿时彩雾缭绕,幻象丛生,可这还没有结束,四季图本为一体,一年四季,一日四时,景色各有不同,且因人而异,这是这幅画的绝妙之处,也是这幅画的精髓所在,操作难度其实不大,因为前面已经做好了铺垫,我腾身而起,使四张画在我周身旋转,几周几下,四张画已然融为一体,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难以辨测,一首小诗若隐若现——“春来百草绽花心,夏至烈阳剪湖鳞。秋分红叶燃山际,冬临霜雪缀寒亭。”诗中之物即为画中之景,一句便是一画,便是一幅景色。至此,作画已全然结束。”
“我回到案台一侧,拍拍衣角本不存在的灰尘,刚想收回画作,可此时却有了变数,我还是远远低估了这幅画的价值,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便不是进贡,而是这幅画,原本井然有序的朝堂在一瞬间变得杂乱无章,我的意识逐渐消沉,待我醒来时,一切都变了模样……”
(二)
“我是谁,我在哪,我都不知道,眼前的是一个木屋,很简陋,我想动一动身,却发现浑身都很痛,不得已的我又躺了下去,有一个老人端过来一碗药,叫我别动,很细心的喂我药,他让我叫他梨叔,而他却叫我少主。”
“如此这般过了十八年,我的伤早就好了,只是这记忆还不太清晰,总觉得我忘了很多事,梨叔也有很多事瞒着我,但他从来没对我讲过,我也懒得问,这十八年里,我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该吃吃,该喝喝,每日像个疯子一样在大街小巷游荡,梨叔对我很关心,总是带我四处求医,觉得我有病,他才有病,其实我的头脑比谁都清晰,我是个天才,是百年一遇的绘画奇才,有时候兴致来了,我也会自己画一两副,我不知道在别人眼里,这些是什么,可在我的眼里,这些都是艺术,那些俗人根本不懂什么叫艺术。直到某天,我听见了一个传闻,有一画作,画分四季,一日四时,一时一景,且四时之景不同,其名曰:《四季图》。”
“我感到很奇怪,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的画作,真让人笑掉大牙,实乃无稽之谈!可最近坊间却有一个传闻,《四季图》将要重现江湖。”
(三)
“传说很久以前,人间本没有四季,白天太阳炙烤,夜晚黑夜笼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至某日,一画神降临人间,见人间如此疾苦,于心不忍,当即挥笔立就,一画作潇洒而出,其上景物,四季轮换,各有不同,有一诗作隐于其间:春来百草绽花心,夏至烈阳剪湖鳞。秋分红叶燃山际,冬临霜雪缀寒亭。此诗一现,画作瞬时扩大,铺天盖地,人间由此有了四季。”
“虽然这只是一个传说,但千百年来,世人对四季图的探寻从未停止,历朝历代的画家都以能画出最好的四季图为毕生追求,但这毕竟只是传说,实物不可能存在,世人就把一幅能够体现四时变化的画奉为圣品,相传此圣品长期供奉在皇宫内院,关乎到一国的国运气象。”
(四)
“我是皇帝,是老二他哥,我朝能受百国纳贡,与那幅《四季图》存在巨大联系,这四季图有个密闻,它认主,所有它承认的人,最终无一例外的,都成了九五之尊,很不辛,老二参悟四季图的那一幕被我看见了,我可是皇帝,怎能将这皇位拱手让人,即使老二没多大当皇帝的欲望,但留着他终究是个隐患,可是这老二的性格确实烦人,见过傲气的没见过这么傲气的,但这也是他的缺点,傲气之人向来自负,若能给他一个展示的机会,相信他会将这四季图公诸于世,等到四季图一出,老二也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明天便是西方小国过来进贡的日子,我特地打了招呼,不要特使,只要首领,这些小国慑于我国军威,也只能乖乖听话,我将这事告诉老二,本以为有些难搞,没想到他答应得还挺爽快,当然,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据秘闻得知,四季图画艺繁杂,且十分浮华,极具观赏性,这也是我推断老二会在殿堂画出四季图的重要凭证,果不其然,老二选的是四季图。可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画出来的便是真品。”
“画成,人倒,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可最终还是出现了变数,那些小国的首领瞬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众涌而起,哄抢四季图,计划还是出了纰漏,有人泄密,不然的话,世间仿品千千万,他们也不至于为一个仿品与我撕破脸皮,可他们还是低估了我大国的底蕴,朝堂的乱象没过多久便得到平息,只是那四季图,和老二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令我感到相当的愤怒与遗憾,噢,对了,消失还有老二身边的老奴。”
(五)
“我是老梨,宫廷的一个老臣,有些武艺,自小看着少主长大,那日少主作画,我总感觉心有不安,果真出了事,我想也没想,用尽一切力量助少主脱离险境,自此隐姓埋名,苟且生活,只望有朝一日,少主能东山再起,血洗旧耻,夺得本该属于他的皇位,可天意弄人,少主似乎已将所有的一切遗忘,变得疯疯癫癫,我十八年隐姓埋名,找无数的方法助其恢复记忆,都无济于事。可能有人要问了,那幅图是不是在我这,答案是,我也不知道。”
“一切的源头都是那副四季图,如果我能再现四季图,一定能勾起少主的回忆,我用了十八年的时间,四处寻找旧迹,赝品,加上从小看着少主长大,其绘画技艺也略知一二,四方拼凑,终于得了一幅足以乱真的四季图,我一方面请市井小儿散播流言,不经意的传入少主耳中,另一方面也在努力构建这次画展,为少主恢复技艺创造环境。”
(六)
“我很好奇这四季图是什么,看见有许多人在那里看,我也凑过去看,别人都掩住鼻子,对我表示嫌弃,我却毫不在乎,别人越是阻止,我越是好奇,终于,一番‘努力’之下,我看见了那副四季图。”
“不过是些胡乱涂抹罢了,没啥了不起的,我对此嗤之以鼻,可正当我准备离去的时候,那几行小诗却拉住了我离去的脚步,头脑一瞬间变得空白,一瞬间又有很多信息涌入,我对此痛苦不堪。”
“我的生活开始有了仇恨,这十八年我就像蝼蚁一般的苟活着,我想复仇,皇位,江山,本就该属于我,但是我累了,这十八年,已经让我放下了所有欲望,时间最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我想在我身上就是最好的体现。”
“梨叔可能也看见了我的变化,跪在我的面前,请求我弑昏君,夺皇位,复大仇,我看着眼前这位陪伴了我十八年的老人,鼻子一酸,眼眶里就好像有东西要掉了出来,我抬头望望天,再看向梨叔”“梨叔,你跪着干啥,你快起来,给你看看我画的画。”
“我在街上走着,别人都叫我疯子,我看他们才是疯子,我的头脑比任何人都清明,什么王权富贵,江山皇位,仇恨命运,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艺术,只有生活,不管世人承不承认,我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画家,我就是画神。”
“至于那幅《四季图》的去向......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四季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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