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斗艺（下）
天亮了，夏天的清晨来得特别早。当战一睁开眼的时候，阳光已经晒到他脸上了，空气中弥漫着山林清香以及柴火灶味。恬静得不像真实，战一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毯子，而头却还枕在薛静的腿上，薛静则侧躺地上睡着。
战一轻轻起来，将毯子盖在薛静身上，走出了房门，山里空气很好，却有一点凉意，他不禁打了个喷嚏。
薛静听到声音醒了，她揉揉眼睛，朝着门口看去，看到阳光透过一个背影洒进来，背影转过身：“早。”
薛静不确信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居然说早？她迟疑回答：“早……早啊”
“能站起来么？我想你的腿已经麻了。”
薛静这时才想起自己的腿，她努力动了动腿，果然已经麻了:“是啊，没知觉，看来需要一段时……”
“我先去拿水和食物给你，你自己先活动一下。”
薛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醒，这个骄傲的大将军竟然帮她端水和拿食物。
看来他真的是个口硬心软的人，是跟她之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也许他真的值得信赖。
离开了山民的家，他们继续往前赶路。前面是他们即将到的是学府城，他们需要穿过学府城，渡过城府河，离开疆国国境，进入凌国的边塞，沿着边塞即将会路过欲逸城和农义城。
如果选择走农义城，再横跨姝雅城，大概需要花两个多月时间；但如果是选择走欲逸城，再顺着凌国边境走到天山脚下，直接从两国交界处走进天山，则会少花近一半的时间。而康城小居其实就介乎于农义城和欲逸城之间，所以，不管他选择那条路，都可以顺道过去康城小居，而且来回路程也不过两天。
所以，薛静当初提出的要求，本来就在战一计划范围内。就算多花几天在康城小居，也比走国境内要快。
他们又赶路一天的路，终于在傍晚来到了学府城门外，还好，城门还没关，他们赶在最后进了城。
学府城和戒律城有点相似，这里的人都很严肃。不同的是，戒律城以武人为主，学府城则以文人为主。街上到处可见文房四宝，诗词书画，还有就是路上的人都是礼仪周到。这时，战一反而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了。
入城后，他们需要找一家客栈住下。可正巧赶上城里这几日进行科考，很多各地考生都赶过来，大部分客栈都住满了。
而且，所有客栈都清楚标注，优先让文人入住。这让战一多少有点抓狂，因为对从小习武的他来讲，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要比以一敌百还要难得多。可这里却偏偏看重这些，甚至有些客栈还应了科考这个事情。搞一些书画比赛，胜出者可免费入住。
他们走了几家客栈后发现，这里的人不认钱，有钱也找不到地方住。路上的客栈都挂出了比赛入住的字样。
战一心情非常不好，薛静反而是饶有兴趣。忽然，薛静在一家比试琴技的店门前停下，战一不耐烦的回过头，呵斥道：“走！”
薛静没有走，而是很认真的听着里面比试的两个人。战一见薛静没反应，也跟着走了过来。
店里有两个人参加比赛，比赛是这样的，在两人前面有一屏风，里面坐了店里的琴师。他会随意弹出一些乐章，难度有三个等次，每增加一个等次，曲子弹奏技巧就会难一些。参赛者，需要在听他弹奏后，完全不变的弹出他弹的曲子，如果三次都完全一样，则胜。每首曲子有两次机会弹奏。
店里两个参赛者已经弹到第二首了，可很快其中一个人就因为弹错了一个音节被耳尖的客人们听出来淘汰了。
第二个参赛者已经算非常厉害了，他已经弹到第三首，可是在最后一次因为弹奏速度实在太快，他个人技术又未能跟上，虽能记下曲子，却因为技不如人无法完整弹奏而落败了。
战一看薛静看得出神，不耐烦的再次呵斥道：“快走！”
薛静被战一一呵，像从睡梦中惊醒，她回头看了看战一，露出狡黠的笑，说道：“我们今晚应该有地方可以住了。”说着，还没等战一反应过来，她就跑进了店里，大大声跟老板说她要参赛。
战一还没反应过来，薛静已经进店了，他也只好尾随着走了进来。眼看着薛静跟老板说要参赛，老板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看她，然后挥挥手说到：“小姑娘，走吧走吧！我们这里只招待有学识的人。”
薛静知道学府城的人都有种观衣测人的习惯，而她穿着粗衣麻布：“老板，今天你在这设下琴艺比拼。那就表示，你愿意接受五湖四海的文人挑战，既然这样，难道你还怕我一个不识字的女子么？”
老板听后脸涨红了，说：“既然设下比拼，当然什么人都不怕。今天不过以琴会友，我们的琴师想找到棋逢敌手的知交而已。既然姑娘有兴趣挑战，我自然不阻挠。不过，我们琴师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跟他比的。要比拼，需要押金，赢了，押金还你，还让你免费在我们上等房居住。如果你输了，押金则归我们琴师。”
老板特意把押金两个字说得很重，因为他就是看扁了薛静没钱。可他没留意到，战一就在后面，他突然放了一锭银子，说道：“押金，够了么？”
老板吓跳一下，看了看押金又看了看战一，这个满脸杀气的人，一看就不是善类，他只好唯唯诺诺说：“够，够了，够了。”
比赛即将开始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少有女子挑战，店里居然又来了不少人观战。店小二为薛静准备好琴，薛静认真的检查，也试了一下音，然后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琴师一直在屏风后面，没有任何动静，就在他们刚才吵的时候也还是没说话，像是里面没有人一样。店小二看到薛静说可以开始之后，也就示意开始。
第一首，轻巧流水。
曲音宛若流水，滴滴答答从山间流入溪流，缓缓慢慢，顺流而下，不急不湍，整个曲子下来，不过十来个音调，但长短交错，错落有致，让人感觉舒缓而无单调。
一曲完，老板摸着胡子点头微笑，非常满意自己琴师的表现。还没到他回味完，琴声又响起了，和刚才一模一样，不管是音调长短，甚至抖音颤音的位置都一样。
曲毕，在场的人都发出轻轻的赞叹。尤其是战一，他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她说过她药人母亲教她琴棋书画，果然是真的。
第二首在一片赞扬声中迫不及待的响起，这次曲子是战马。
曲风和刚才完全不同，这次激昂澎湃，速度也是刚才的几倍，加上几个重音。不懂曲的人，听到的只是曲子速度和风格，对懂曲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一首好驾驭的曲子。没有一定的技术，根本无法弹出这样的曲子。可令人惊讶的是，轮到薛静弹奏的时候，她居然可以滴水不漏的重复出来。
第三首几乎是在薛静琴声刚停就马上奏起，这次是诡异。
曲子又改了风格，时快时慢，快时候十指连弹，慢的时候却连贯不断，而且加了很多回转音。这程度已经比刚才那个人第三首难多了，可当曲子一停，薛静马上就接了上去，完整一首弹奏出来，就像模子一样。
当她把最后一首也弹完的时候，屏风后面却紧接着又响起琴声，这次曲子没有名字，说是随意弹奏，但更像是在挑衅。薛静本来已经准备站起来迎接她上等房的奖品，谁不料琴声再起，她玩性大起，直接加入他的琴声中，以和声合奏，慢慢的，两琴融合已分不出彼此。
突然，琴师曲风骤变，诡异离奇又挠人心扉，薛静开始也跟着一起合奏，渐渐的她像是感觉到什么，又像想到什么，嘣的一声她琴声骤停。
比赛的人还没发现出什么问题，琴师在她停下后也跟着停下，薛静略带惊恐看着屏风想到:不可能的，他不可能知道我在这里，可这曲……
观众们在地下窃窃私语，老板则走出来大声的说：“这位姑娘琴艺惊人啊，不过最后还是……”
小二从屏风后收到信息，走到了老板身边，耳语告诉老板。老板本是一惊讶，然后点点头，示意小二回去。然后说道：“各位客官，今天本店琴技比拼胜出者是这位小姑娘。我们将送出上等房让她居住，时间是一个月！”
店里又是响起掌声和赞扬声。宣布完后，老板便吩咐小二招呼客人们离去。自己则走到薛静身边，跟她说：“姑娘，我们琴师跟你赛琴后甚是想与你见一面，不知姑娘可赏脸。”
薛静还没说话，战一拒绝了老板的邀请：“不行。”
老板又是请求一番，无果，只好回去，临走时却也不忘让人给薛静准备好房间和上好的酒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