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小学就开始填表,印象挺深的有两项,一是“籍贯”,另外一个是“家庭成分”。问父母,后者填的是“贫下中农”,那时候没有度娘,一直到这一项从表格中消失,我也没弄明白这四个字到底是啥意思。然而“地主”这俩字却深深地影响了母亲半辈子。“谨言慎行”是最近宫斗剧中最常听到的一个词,用它来形容母亲平时的处事态度,倒是再确切不过了。也是因为这四个字,再加上“不争不抢”让母亲在单位中有了极好的人缘。
我奶奶曾经在我妈面前很自豪的说“我们家,五代贫农!”我似乎能感受到奶奶当时说这话时的神态、语气、和表情。好吧,大概就是这让奶奶无比自豪的“贫农”和让母亲抬不起头的“地主”中和出了我的成分——“贫下中农”吧。
“籍贯”,就是祖籍,说白了就是老家。 从小我就有这样一个观念:奶奶家是我哥的老家,姥娘家才是我的老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也不记得了,以我现在的心理去分析,大概是这样的:我奶奶有九个孙女,二个孙子,这位传统的中国老太太,很好得继承了孔老夫子的“男女有别”,每次看见我哥,两眼放射出的是藏也藏不住的“喜欢”!拉住我哥的手,就再也不想放开。而我只是个“小闺女”,而且还是她老人家九个孙女中的一个小不点。我明显感受到我和哥的不同待遇,于是也懒得在她身边蹭温度。其实奶奶不是不喜欢我,而是喜欢我哥更多一些。
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能很快融入到新的环境中,这大概也源于我那57天闯荡江湖的经历吧。母亲的手巧,在单位里小有名气,她总能从裁剪书上吸取各家之长,做出独一无二的漂亮衣服,每年去奶奶家我都像个时装小模特,年轻的家人们都喜欢抱着我、拉着我看我今年又穿了什么样的新衣服,然后到各家去串门。
父亲是奶奶家唯一考出去的孩子,小时候每次回奶奶家,坐完公共汽车,还要走一个半小时的土路,土路不算窄,并行两车绰绰有余,两边是一望无际的麦田,一阵风吹过波浪起伏,煞是好看!我时常想:这样的路为什么不通公交车?
因为奶奶的生日是在麦熟时节,所以我们总是在“打麦子”的时候去奶奶家。我问爸爸“打麦子”是不是拿着长长的竹竿像打枣一样把麦子从树上打下来。爸爸的招牌微笑始终挂在脸上,而我的一句话总能让他笑得皓齿尽露、眼眯成缝。
实在走不动了,我就开始耍赖,于是爸爸就背着我、扛着我。这一般是在正月十五看扮玩的时候才有的待遇。于是爸爸就成了我登天的梯、拉车的牛…
有生第一次吃草莓,是在奶奶家,于是我幼小的心里便认为奶奶家那一带出产草莓。第一次看见猫,是奶奶养的,那时候它刚刚下了猫仔,四只,刚满月,到处爬好可爱!我去看它们,猫妈妈就用嘴叼着宝宝的脖子藏起来,吓得我大叫:她为什么要咬她的孩子?奶奶说“是因为你去看它们,猫妈妈觉得小喵不安全了,就搬家了”。好吧,那我就藏起来偷偷地看。
我和小伙伴们在外面玩累了也饿了,跑回奶奶家,竟然没有人。高高的老式桌子,我搬个凳子踩着才能看见桌面,恰好有一碗还热乎乎的煎饼汤,不管三七二十几了,先填饱肚子可出去玩!等我再一次回来的时候,奶奶正好在问“谁见桌子上我喂小鸡的煎饼汤了?”我说我吃了,一家人笑作一团,舍不得用小米喂小鸡,结果小鸡的饭被我抢走了,我吃得还津津有味。
而早在多年以前,市中心已经从我生活的小山城搬迁到了现在一马平川的地方,那个地方就是我的籍贯,一眼望不到边的金色麦田已经被宽敞的六车道、八车道的柏油马路所代替,而自从父亲和奶奶相继过世以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偶然过去也是因为要从那里乘坐火车到祖国的各个地方,或者是和居住在那里的同学朋友小聚而已。
它,依然是我哥的老家,我表格中的籍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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