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梁沟

                              家在梁沟

                                陈中杰

庚子年五月二十八日早晨下着大雨，早起的妈妈在妹妹家厅房屋檐下的水桶里泡麦秆准备掐草编。中午，妈妈告诉妹妹自己头有点重，大脑一片空白。妹妹给妈妈喝了感冒药。

二十八日是周六，学校因八九年级学生去县里考试给七年级学生放假一天。我准备下午帮妹妹割麦，结果老天用大雨囚禁了我的爱心。二十九日下午，我与老婆，小儿子去妹妹家，帮她割了半天麦。妈妈开始不停的呻吟。我给妈妈拿了感冒药，等待服药后妈妈能够康复。

三十九日晚上，妈妈给妹妹说她想回家，她感觉这一次四肢无力，骨头散架似的疲软。估计自己扛不过去了！

六月初一我给妈妈取了三副中药，与药锅一起拿到妹妹家，准备让妹妹给妈妈煎药喂服。到妹妹家，我看妈妈病情危重，她也想回家，所以立即将妈妈带到榆盘，立即煎熬了中药隔一小时喂药一次，晚上陪妈妈在新农村赊欠的宅院里休息。妈妈持续呻吟，晚上十一点到初二日凌晨三点，妈妈有两次间隔办个多小时停止呻吟，估计是太困迷糊着睡了一会儿。凌晨三点妈妈喊我，说口干，我给妈妈喝了几口水。她自己坐起来换了洗净的甲衣，裤子，穿上了洗净的布鞋，哭着对我说，她的腿膝盖以下冰凉了，呼吸困难！

她说，我一辈子给你没留下什么，你没钱，没办法。言外之意是我没能力给她办丧事。她说，我想回梁沟，我想见见陈信。她说，妹妹给她洗了胳膊腿子，身上没洗！

哭诉完了，妈妈安静的躺在床上，让我给她口里放点茶叶。

眼睁睁的看着妈妈平静的做好了永远离开我们的准备，我的内心撕裂了！

妈妈，你从鸡窝里抱出正要下蛋的母鸡卖了供我上学，你爬几十个地埂背回一捆捆比你还重的蒿柴烧汤煮菜，你用艾灸免费救治了几十个县医院也治不好的疮疡患者。临走时，体谅你供应到大学毕业，在三尺讲台吸食了二十四年粉笔灰仍然在举债维持生记的儿子没来及给七十一岁的你购置寿衣。所以你换一身洗干净的常穿的衣服要在遗憾中平静的离开！

不忍心妈妈在贫病中遗憾的离去，扶起躺了十几分钟的妈妈，让她喝了中药，西药。打电话叫醒老婆，让她叫了王爱芳做伴，凌晨四点在纸花部取了一套寿衣，给妈妈洗净了身子，穿好了寿衣。妈妈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口里反复念叨着要去梁沟。反复念叨着给她穿自己平时穿的衣服。寿衣穿好后，妈妈长长的吹了几口气，腿脚冰凉，含着茶叶的嘴唇，双眼紧紧的闭着，平静的躺在床上准备离去！

老婆和爱芳匆匆收拾了厅房里的物件。我给哥哥，妹妹打了电话。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八点左右，妈妈可能要走！

清晨，我让木匠加班给妈妈赶做寿材。

早上七点左右，我向学校请了假开车到妹妹家接来妹妹。我们左右紧紧的拉着妈妈的手。妹妹哭了，我怕打扰妈妈离开的灵魂，示意妹妹别哭出声。八点过了，妈妈还平静的躺着，气血慢慢的好起来了！

早上九点多，妈妈的意识恢复过来，抱怨我们给她喂了药，抱怨我们换她的衣服叫醒了她。

妈妈，你说你永远地睡着了该多好。可你不争气的儿女舍不得你在没看一眼自己的棺木及寿衣的情况下，带着穷苦了一生的遗憾离开我们。你醒来了，我们给你做好了棺木，买好了寿衣，你看一眼，你的灵魂就不再有遗憾！

妈妈，你十七岁嫁给父亲，从一个不愁衣食的家庭到家徒四壁，漏风漏雨，贫病交困的苦难家庭风里雨里煎熬了五十四年。

妈妈，你坚守外祖母即使家里有一碗水，也得给讨饭的给半碗的善念，亏了自己，照顾了无数个素不相识的外人。

妈妈，村里一茬茬的小孩围着你吃，围着你喝，他们经常不跟自己的父母，每天缠写你玩耍长大，你病了五年，谁来看过你一眼？

妈妈，十里八乡的疮疡患者，包括闻名乡里的中医大夫的儿子，你都丢下手中的活儿给他们艾灸治好了疮疡，父亲病了，我拿天价取的中西药服了没有半点效果！你病了，谁能按良心药价给你治疗疾病？

行了一辈子善，受了一辈子苦，给你的儿子讲述了无数遍乡风民宿的妈妈，临终时穿不上寿衣，看不见棺木，放心不下儿孙的遗憾与牵挂，让你挣脱了死神的魔掌。

妈妈，你回来了！

儿子不孝，儿子无能，但儿子记着你反复讲述的乡风民宿里逝者基本的尊严与礼仪。惟愿你坚强的活几年，儿子再借点外债在梁沟修几间能够遮风挡雨的房子，让你的魂魄在你魂牵梦绕的梁沟安详的离开我们！

妈妈，与儿子一起坚强，一起等待回家！妈妈，你我心中最温暖的家，只在梁沟！

                         

                          不争气的儿子  根武

                          庚子年六月初四日1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