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古代高僧,世人眼前大致会浮现出远离世俗、视金钱如粪土的印象。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当僧人逐渐演变为一种职业而存在,这就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俗世色彩,变得精明而市侩。对此,马未都就曾表示:日本僧人的面相让我非常吃惊,国内有些寺院太热闹太着急。相较中国僧人,日本僧人的脸上则非常平和,充满着佛性的光辉。
位于日本福井县中部福井寺东南、三面环山的永平寺素来被誉为日本第一巨刹。高分佛教电影《禅》描绘的就是拜中国高僧如净为师,学习“禅之心”的道元禅师回到日本后开创“曹洞宗”的过程中所经历的一切艰难困苦,其主要背景就发生在永平寺。
日本“社畜”野野村馨所著的自传体回忆录《云水一年:永平寺修行记》,讲的就是自己30岁时因厌倦职场,同时对世俗生活亦产生了倦怠之心,从而告别女友及家人进入永平寺修行的故事。全书以第一人称“我”自述,讲述了作为最底层云水(修行者)的“我”在永平寺修行一年,这期间所遭遇的种种“非人”经历以及在此过程中得到的心灵洗涤及灵魂上的升华。
对日本寺庙文化缺乏一定了解的读者或许很难理解,为什么每年都有数量如此之巨的年轻人甚至年富力强的中年人自愿进入寺庙去做苦行僧。正如书中所述,很多日本寺院都是家庭私有制,这样一来依照日本传统文化就需要家中长男取得住持资格方能继承,住持资格的获得去地方佛堂和诸如永平寺之类的大型寺院修行都可以,二者不同点就在于地方佛堂的修行相对轻松,但时间较长,而以严苛的清规戒律著称的永平寺在较短时间内就可拿到资格,正如与“我”在地藏院同一批脱下草鞋的大鉴,这个年逾四十,同期八人中最年长的货车司机因妻子是寺院的独生女,而不得不放弃了心爱的卡车而来到永平寺,以图获得住持资格将来去继承妻子的家业。
在为期一年的修行里,全书以“我”的视角向世人展示了一个与我们以往认知中不一样的日本寺庙文化。以永平寺为例,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寺庙里,新入门的修行者在没有获得正式的云水资格前,行、立、坐、卧、食、浴与物品摆放、早晚功课、接待香客等方面若稍有不合规,动辄便会遭受仅比云水高一等的古参恶语相向甚至拳打脚踢,就连讲话都不可与古参直视。与我同批次的伙伴因一个小小失误就被古参无情地一次次踢下台阶。在这里,“我”们作为人的自尊心与羞耻心渐渐被抹消,乃至对此前所受到的现代教育产生了质疑。因为,在所谓的“禅修”中,“我”们收获的除了一次次肉体上的疼痛与无休止的饥饿之外,别无他物。
在本书结尾处,修行期满一年的“我”也终于晋升为古参,看着那些新入门的修行者,“我”却没有想象中的扬眉吐气,也完全做不出来如同去年的古参施加在当初的自己身上那种冷漠的伤害与人格上的碾压。于是,此时“我”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与怀疑,究竟“我”在永平寺这一年收获了什么?之前“我”的厌世情绪与悲观主义在一年后的今天是该留在此处继续修行还是转变思想观念,重新投入到世俗生活中?
正如上述第一段马未都先生对日本僧人的高度评价一样,尽管“我”在修行期间遭遇了许多常人看来难以理解和忍受的折磨,但却对身边的一切始终能保持平和的心态,这一点是相当难能可贵的。本书基调平稳、文风朴实,如唠家常一般将自己一年来在永平寺的所见所闻、寺院规章制度、运营状况及社会各方面对寺院的认可与帮助等方方面面刻画得淋漓尽致,对广大受众,尤其对日本禅宗文化有兴趣的读者而言无异于一场心灵上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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