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

  戒指

一枚戒指

     作者；温如夏

一

  “我的生活理念啊，就两个字-开心！哈哈，只要你让我开心了，干什么都行。”

  “你喝多了。”他走过去，欲扶起她，却被她推倒在沙发，他无意中看到了她右手无名指上一枚戒指泛着闪亮的光泽，映衬着花天酒地，刺痛他的心。

他叫戚希。他的名字是有很多含义的。比如，他父母的结婚纪念日就是在七夕，还有他在七月出生。希，就是希望。

她叫申茉莉，相比于戚希，她的名字增添了一层淡雅，也多了一份忧伤。在她七岁那年，父母离异了，她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她认识了他。

那年他八岁，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叫她茉莉，有好看的童话书会拿过来与她一起分享，他记得她说过她最喜欢草莓味儿的糖，就让爸爸妈妈买了好多好多然后像变戏法一样送到她眼前，他记得她喜欢喝碳酸饮料，记得她的生日，记得她因为被隔壁那个坏男孩弄坏了洋娃娃而放声大哭。从那一刻他对她承诺，他会一直陪着她，永远不会离开。她对他的依赖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他们是相似的，他们的性格很像，他们会心照不宣，相视一笑。他们也是有差距的，比如，高考志愿的纠结，买东西的讨价还价以及他们的心结。

那一年，你曾是少年

 

 

十年前

“我不能耽误你的前程，你应该去你想去的学校。”茉莉十指交叉，极力的隐藏自己的紧张感。

“可是我得陪着你，我说过我不能让你走远。既然说到，就得做到。”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戚希，我该学着独立了。”她面向他，看他隐匿于灯光的侧脸。

“我，，，”他望着她，欲言又止。

“戚希，我今天来是想和你告别的，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她黑漆漆的眼睛里泛着水花打过般的光泽。

“真的决定了吗？”他大脑一片空白，他无法想象有一天失去她在身边的日子。

“恩。”她用力的点点头，额前的几缕碎发垂了下来。“可以抱抱我吗？”

他轻轻地搂过她的肩，夜色，在这个北方小城里，温暖极了。

他知道她的倔强，可他多么希望她能留下来，他怕她离开了这里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如果可以预知未来，他会了解接下来会发生的事，那么当年他死也不会松开她的手。

 

二

拥有，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没有一个人的日子久了仿佛也变成了一种习惯，只是他依然会惦记，会想，她吃饭了没有，她开不开心，她过得好不好。他想打个电话给她，可是他每每鼓起勇气，却又放弃。“也许，她已经有了陪伴她的更好的人吧。”他想。

如果想念是有声音的，恐怕你早已震耳欲聋。

就这样，他错过了她的少年。

戚希，这个名字在她生命中走丢了三年。

 

他无数次盼望同她重逢，却没想到再相见会是这样的方式。

接到她电话的那一天，小城是个雪天，那时候他正在准备学生会的演讲稿，当他看到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时突然觉得有了一种陌生感，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接起的电话，怎么去的医院。

“你是病人家属？来，签个字。”

他看到了病床上的她，虚弱的像一根草。

“你来啦。”她微微张开嘴，吐出他的名字，嘴角浅浅的上扬。

“恩，我来了。”他为她整理整理被子，“别动，我去给你买点水果。”他仓皇逃离了病房，他害怕自己会禁不住自责，埋怨与心疼。他不知道她离开他的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一定和自己没有执意挽留有关。

三年前他去火车站送她，在列车即将开动的前昔，她对他喊，如果你让我留下，我就留下。可是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也许，她会失望吧，他会难过吧。这就是他们的距离。

三年里，他给她打过342次电话，一开始她几乎都会在铃响第三声接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电话占线，没有信号，无法接通。直到有一次，那被接通的电话里没有人说话，他刚想打破平静，电话里却传来了阵阵呻吟。也许，他身边有人更好的陪伴她了，他想。那一天起，他再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他错过了她的少年，再相见，她俨然成为了有故事的女子。

 

三

“我的生活理念嘛，就是开心。人活一辈子，就应该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你说对不对。”

他想起了她最爱说的一句话，想到了她乐观阳光的性格，想起了一起长大的故事。如今记忆却和当下不相符。

“你们也真是拿命当儿戏，她可不能再流产了，这次也算是幸运。”

他想起医生在病房外对自己说的话，他想起某月某日自己打过去的那个电话。

“茉莉，你究竟怎么了？”他在心底问。

夜色，沉重了。

 

珍惜

 

   没有人会过问这个女孩，大家都是路灯下匆匆行走的路人。大概天黑了，我们都得回家。没有人会在意这样一个伤痕累累的女孩她发生了什么故事，大概，一切非亲非故，皆与我无关。没有人会描述，会当做记忆一样讲述这个女孩，茶余饭后闲来无事，我们都得赚钱。有时候她想，如果没有认识戚希，自己的人生又会有怎样的轨迹。

 

 

那一年，她十七岁，独身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

面对高楼大厦，灯火辉煌，她想到的第一个名字，就是戚希，那个陪着她十年的男孩，她好想和他一起看看这座城市的风景。她一家一家的找工作，一家一家的被拒绝。她欲哭无泪。走投无路时，一个陌生男子上前搭讪，他说，他可以让她安顿下来。

茉莉不曾想过，就是这个男子，改变了她的人生。

他是广告公司的策划，那一天恰好去商店买烟，看见了在路口徘徊的她。

他的确给了茉莉满意的工作，凭借他父亲的职务，他还给她预支了部分工资。她很感激他，在公司的酒会上，她第一次拿起酒杯，仰起头去尝试那折磨人的东西，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

她将她最好的年华给了他，然而却没能换来对应的真情。

那一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他得知后，淡淡的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扔给了她一张银行卡，让她去把孩子打掉。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刻，他说，我是有老婆的。

你无法感同身受，除非你真正身临其境。你永远感受不到那种折磨，卑微，委屈，无奈。

“原来人生注定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大好的年华，别人还在尽情的享受，而我的，就要结束了，或者说，它从来就没开始过。”

她不曾想过，那个已婚男人，还会纠缠自己。

那个期间，戚希给她打过无数个电话，不是暂时无法接通，就是拨打的用户正忙，或者关机，她就像消失了一样。她不会懂他的情愫，不会懂他不说话时眼神里透露出来的东西。这，大概就是他们的距离。

他不知道她对于他来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他知道他担心她，她不开心了他也会不开心，她高兴，他笑，他会同她一起笑。他记得她最爱吃的口味，记得她挑剔的食物，记得她的口头禅，记得他们相拥的那一天也是离别。他不曾多言，她不讲，他不语。他愿意做一个忠实的听众，无论讲说的内容有多难听。他想一路都跟随她，就这么插科打诨，糊涂的跟着她，一辈子。哪怕，远远地看着，也好。

 

 

四

“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你的。要不你别走了吧，我给你钱花。”那男子甩出一叠钞票。

“我得回去了。”

“站住，你今天是走不出这个门的!”

“啊，你放手！”

出租屋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以及酒瓶，碟片落地的声音。

 

 

一段时间里，她还是害怕男人的。那段经历，就是一场噩梦，在她的大脑里挥之不去。她不会再放声大笑，不会仰起头和你说话，而是变得越来越沉默。好像一下子成为了他的样子，她最讨厌他这种样子。

“戚希，是不是这就是我们的差距。”那些失眠的夜晚，悲伤泪流成河。

 

 

 

“茉莉，你要去哪？”他站在她身后，冷冷的看着她。

“我，我想出去走走。”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此刻她变得无比卑微。“可以吗？”

“等我一下。”他看着她的眼睛，纯净湛蓝。“听话，别乱动。”他轻轻关上房门前还顺手拔下了钥匙。

“医生说你身体很弱，你还是别总嘚瑟。”他将她抱上轮椅，盖上了厚厚的一层毯子。

他认真起来的样子真的很迷人，一岁之差，他还是涉世未深的少年，却看似稳重成熟。她回忆起小时候他爽朗的笑，总觉得长大改变了一个人太多太多。

那天，在医院后院的小路上，他对她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她，笑了。

她的笑，戚希不会懂得，是悲哀到极致的笑，是哀莫大于心死的笑，是用尽平生词汇都无法准确形容的笑。

 

 

 

五

说来也巧，那些天茉莉的妈妈闻声感到，代替了戚希的位置。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一个在孩子成长中消失了近十年的家长又突然出现，她说，她需要茉莉。

当年，她改了嫁，离开了那座小城，连头都没有回。如今她在离婚官司中败了诉，再也没有颜面回那个家，就回来找被自己丢弃了十年的女儿。母子情深，无论有多少过错怀恨在心，经过时间的洗礼也终将泯灭。

戚希离开后，她问，“孩子，那是你男朋友吗？”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喜欢一个人，直到看到他喜欢上别人。

戚希的话像一根硬刺，深深地扎进茉莉的心房。而自己，又怎么能靠任何关系来占有他。

之后的日子一平如水，不起一丝波澜。

那一天，他接到了她的电话。

 

“我的生活理念啊，就两个字-开心！哈哈，只要你让我开心了，干什么都行。”

  “你喝多了。”他走过去，欲扶起她，却被她推倒在沙发，他无意中看到了她右手无名指上一枚戒指泛着闪亮的光泽，映衬着花天酒地，刺痛他的心。

  “怎么了?”她看到他呆滞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结婚了？”

“哈哈，你是说这戒指啊，我随便戴的。”她笑了，爽朗的感觉像当年他刚认识时的那个女孩。

“你知道吗，戚希，你哪都好，但我最讨厌你就有一点，就一点!”她举起酒杯，“最讨厌你像个石头一样，关键时候屁都不放!”

“我喜欢你！”他夺过她的酒杯，一饮而尽。音乐的羁绊让这句话不再显得唐突。

同她一样，他的一句话，憋了多年。

“如果七岁那年就算喜欢，那么我喜欢了你二十年。我从来也没想过要告诉你，我觉得我能一直守着你，陪在你身边，在你需要的时候应时出现，在你需要温暖，阳光，我能给你一个拥抱，告诉你我一直在就很好了。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让你走丢了三年，我特害怕你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我甚至无数次的想过，有一天你身边有了一个比我好，比我更在乎你的人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该全身而退，像从来没有遇见你一样，我不甘心啊，我想保护你一辈子！我想…”她紧紧地环住他，“不会有比你更好的人了。”他低下头吻她，夜色，美极了。

 

 

六

“还记得小时候我给你戴过戒指吗?”他望着她，满脸温柔。

“可口可乐上的那个拉环？”她挑眉。

他笑了，“还想不想再戴一次？”

 

他们是有差距的，但是弥补差距的背后，是懂得珍惜，懂得体谅，宽容与理解。就像他从不曾提及她消失的那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像从那天过后她不再只把开心就好作为生活的目标。

 

“妈，我下个月结婚。”

戒指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