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鹰
演习空当
在“深挖洞，广积粮”的大幅背景前
喝彩声比用力到极致后的脖子要大
不可思议
只用两根手指
就将全村力气最大的青年
双手死死扳住的一挺机枪
轻轻夹起
面对那名年纪相仿的解放军兄弟
大哥涨红的脸上写满惊愕
要不是因为是全家唯一男劳力
母亲坚决阻拦
大哥差一点就把那口憋着的气
随注村部队一道带进军营
二、雏鹏
叽里呱啦的上海话
刚来时如辩天上的云
看起来像马又是鹿
临走时这些曾骑着方言走直线的人
已可自如遛弯和倒车了
刚来时小伙们的小腿肚
比女人的屁股还白
下水见了蚂蟥比电影里的千金小姐
花枝乱颤得还厉害
临走时虽说扶犁打耙
不如农民得心应手
但马走日象走田倒也有板有眼
全然没有当初指东打西帮倒忙的模样
到了夜阑人静
小山村里总能升起各种陌生而好听的
器乐的妙响
一如知青在扫盲班上的耐心教诲
悦耳动听
告别时老村长
握着那一双双开始有点花茧的手
像赶海人死死攥住高铁的车门
久久舍不得松开
三、信鸽
那贴着美声招牌的叫卖
堪称绝版的经典时代胶片
“卖——剪子哩——
砍——柴——刀——”
伴着阵阵拨浪鼓声和
快板样铁片相撞的“顶搁顶搁 ”声
如徐徐而近的汽笛
穿塘过弄
勾得人心如其扁担的两个筐
开始巅簸振荡
安静的山村犹如一锅温火挤兑下的水
开始冒出星星点点的水花
早已找不到魂魄的馋娃
开始翻遍家里的犄角
一些尚在“服役”的“破旧”
如剪刀铁环锄头什么的
被一 一进贡到货担前
换得几块梦里都喊甜的冰糖
大叔大妈平时舍不得花的钱
都掏到一些叫炕叫灶的东西上去了
姑娘们目光里的异彩
始终不敌货担里眼花缭乱的新奇
小货郎挑来的生活
已俨然成一块自带电的沙布
刮在深山村里有点生锈的锅沿碗沿上
哒哒的梦想开始松土探头
投向山外的世界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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