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F中午打了T,T头上起了一个大包。”下午收完第四场考试卷后在讲桌旁刚坐下,S就俯身向我耳语。
我一惊,以为听错了,因为从初一有一次两小孩准备打架被同学们拉开,我就此事上了一次班会课后,班上没发现有人打架也没收到有打架的投诉。我让S重复一遍。没听错,就是T被F打了,S向我复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后还加了一句:T不敢说,让我向你说一下。
“为什么不敢?”
“因为F威胁T要是说就弄死他。”S说完就离开了。
那还了得,匪气、江湖气气焰嚣张啊,这是要占山为王的吗?我一听火冒三丈。抬眼望去,只见坐在后排的F正在那与旁边的孩子谈笑风生一边也向我这偷望一眼,可能是心中有鬼,也怕有同学告状吧。我努力控制住自己,没有立刻叫他出来,因为我要保护S,另外我在努力让自己遇事时先冷静几秒。
我扫视全班一遍后继续假装低头做自己的事,让同学们闹腾一会,刚考完,考得好的考得差的都有自己的累。
一会,T进教室了,我观察了一下他,精神状态还好,与往常无异。我顿时放心了一半,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再往后门看一眼发现F不在教室里,估计上洗手间了。我走到T面前,问他头还疼吗,中午是什么情况,他所说的与S说的基本一致。事情的起因就是中午T正在跟其他同学说笑时,F参与过来了,站在T旁边,一边双手抚弄摩挲着T的头。从个头上T在F身边如一小孩。我想F这家伙是不是凭着自己的身高经常这样对待个头小的同学啊?虽没多大恶意,但人家可能不舒服。这次就弄疼了T,T向他吼了一声:别弄我!F回了一句:你再吼一遍!T照做了。F上来就将T拦腰抱起,T摔倒了,磕到了头。
天哪,这么危险,听了都后怕。这时F进来了。我将他俩叫出来到隔壁的一间空屋子里。我问F是什么情况,F不吭声,眼睛直瞪着我,火气都被他瞪上来了。不行,不能还没解决事情就失去理智。我转向T,让他先说,T又说了一遍,F在旁边听着,我问F事情是否是这样,有没有还要补充的细节。他没说话,也没反驳。我基本上知道事情的原委了。本来就是自己的错,还在班上那么威风凛凛,这是要称王称霸的节奏吗?我心理很生气,看到他那副气呼呼的样子,想抽他几棍子的心都有。
但我没骂他也没打他。一是打几下骂几下对他也没什么用,他高低就是那种桀骜不驯的样子;另外想到这孩子平时的做事风格和表现,他不应该是那样的凶狠的孩子,应该还是比较善良的。为什么T对他吼一下他就如此暴怒,一下就点燃了他的情绪?我一定要让他倾诉出来。想到这,我的心情平静下来了,也没有让头发昏的情绪了,所以对F说话的也平和了很多。
F的眼睛红了,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眼泪,但越这样眼泪就越汹涌了。此时,班上其他孩子都去食堂吃晚饭了,我让T先去吃饭,T出去了。现在就我跟F俩人,我让F尽情的哭出来。此刻,他控制不住了,双肩不停的耸着。我一声不响,任由他发泄。
等他平复下来,我站在他面前:“压抑很久了吧?”
“老师,我就是控制不住我的情绪。”他开口了。
“是啊,我们平时的一些情绪尤其是负面情绪如果一直都不说出来,这些情绪垃圾就一直堆在自己内心,像生活中的垃圾那样越堆越多,最后变坏变臭,甚至变成沼气,一不小心就会爆炸一样,你看谁的内心承受得了?我想你今天也不是有意要打T吧?现在能说说吗?”
他也承认了自己的不对。他跟我说一直以来内心的烦恼都无处诉说,有时想跟妈妈倾诉一下,但遭到妈妈的训斥:你烦什么烦,我还烦呢!
日子长了,他就没有倾诉的欲望,一切都放在心理,实在受不了就回老家爷爷奶奶那肆无忌惮的玩手机。
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以一副傲慢的模样示人,其实他的内心是极其脆弱的。孩子内心无处倾诉,情绪长期被压抑,最终是会走向崩溃的。
F的家庭我是了解些,父母关系不是很好。爸爸在外打工,据了解挣钱不多,妈妈在家除了陪读,还在做衣服,妈妈非常勤劳,几乎除了她和儿子必要的家务外,她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埋头工作,从不出去交流。对孩子唯一的希望就是好好学习。
我决定与孩子妈妈聊聊,晚自习走不开,抽了个空给她打了个电话,先将F与T的事跟她说了一下,她也很担心T,我告诉她应该没什么大碍。然后将F的情况跟她交流了一下。刚开始,她就是觉得自家孩子就是这个古怪脾气,怪爷爷奶奶也无底线的宠,孩子在他们那一直看手机都可以。
后来我跟她聊到孩子跟我倾诉的一些内容,妈妈也沉默了,她可能也意识到孩子说的是事实。我跟她说,一定要尽可能的感受到孩子的感受,观察孩子细微的情绪变化,鼓励孩子说出来,共情孩子。一定要接纳孩子的情绪,而不是忽略,不能站在大人的视角去忽视孩子的感受。千万不能觉得孩子无事找事,闲着没事干,再小的孩子都有自己的情绪。凡事不能够让孩子憋在心里面,因为孩子们还没有长大,他们可能无法很好地排解掉负面的心理情绪。建议F的妈妈当孩子在家时一定要多陪孩子少干活。
快下晚自习了,孩子马上要到家,我们就聊了这么多。
挂上电话,我并没有轻松之感。在这个内卷时代,像F这样的孩子很多。尤其是农村,物质生活基本不用操心,父母对孩子的关注现在都高度集中在学习成绩上,对孩子的精神层面和情感层面几乎直接忽略,认为小屁孩都是不想学习就故意作妖。其实,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父母的耳朵比嘴巴更重要,但很多时候我们用反了,喜欢用嘴吧啦吧啦数落孩子而不愿抽时间听听孩子的心声。可是实际情况是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责备和说教的效果,很多时候不足理解与安抚的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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