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摘自朱自清散文《背影》
清秋早晨，阳光如薄雾弥散在长街，微风拂树轻轻，洗净昨夜悄悄的尘土。城市的喧嚣依然惺忪睡眼，离别的身影已似跋山涉水。
父亲坚持要送我去车站，其实车站离家不远，骑电瓶车也就十分钟左右的路程。我身上的行李也不多，一个背包跟一个拎包而已。可他坚持要骑车送，我拗不过他的固执。
一直以来，我跟父亲的沟通就很少，而更多的，还是争执。在这个家里，他凡事总喜欢做主，扮演着威严凌厉的角色。甚至到我工作、结婚，他依然如此。
前两年，房子拆迁，因为租房子的事情，我跟自作主张的父亲大吵一架。那晚我彻底爆发，说了很难听的话，父亲气急败坏地对我大打出手。一怒之下，我便带着媳妇一起，离开去了上海。倔强的父亲遇上好强的我，从此两败俱伤。
春节回老家安徽，父亲的脾气似乎有所收敛，我们之间微微风平浪静。
“在上海怎么样？”他语气和缓。
“还行吧。”
“明年还去吗？”
“嗯，还去。”我态度坚定。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语中他盼着我跟媳妇能回来工作。聊着聊着他就习惯性地掏出烟，点了起来，转眼望向屋外。屋外是一片荒芜空阔的田野，寸草不生，鲜有生机。不知道他多少次这样，一袋闷烟，怅望天空，心中思儿千里。
回忆的摄像机拉到现实，镜头下我坐在父亲的电瓶车后座上，眼前忽然清晰捕捉到他的耳鬓白发，于风中摇曳。我离开的这一年半载，他苍老了许多，回想曾经的叛逆，我忽然满怀愧疚。
“桂花开了，今年开这么早哇。”父亲似乎心情很好，一路上不停地和我唠嗑。
九月桂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不知他乡的丹桂是否这般浓烈？但是我知道，在父亲心里，花香再浓，也比不过分别的感伤。
“中秋节呀，就不要再回来了，一来一去的，折腾。”父亲说。
“那时再看吧。”
到车站后，他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塞在我手里，又叮嘱了几句，就匆匆骑车走了。渐渐的，他的影子越拉越远，远得渺小，模糊得让人看不清。距离远隔，让我俩撕开彼此间的薄膜，却又硬生生地塞进来几分朋友般的“客气”；而时间漫久，则平添了父亲些许惦记，徒增了我几丝牵挂。
自从我远走他乡后，母亲时常责怪父亲蛮横，数落他的不是。他们不知道我离开，仅仅是想换个环境去生活，毕竟父子没有隔夜仇。我明白他内心的引咎自责，也许送儿远行，是父亲的一句不善表露的歉意吧。
2017年10月9日，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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