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盆菊花,在我家已有三个年头。
三年前,愉景湾小区旁边的花店里做活动,我想去买一些回来打扮我的新房。刚一进店,映入眼帘的便是这盆菊花。
刚买来时,星星点点的黄色小菊早已布满花枝,很是璀璨,耀眼。妻子看了爱不释手。把它小心地移栽到白瓷盆里,搬进新套房的电视柜上。一日三顾,小心呵护。帮它修枝剪叶,浇水松土。遇到晴和的天气,还要把它搬移到阳光下晒晒太阳。
这盆菊花在妻子的精心呵护下,长势很好。整整两三个月的时间,它都繁花锦簇,尽展风彩。
花期过后,青玉般的细碎叶子开始发黄,干枯,掉落。原本碧绿的花梗也不再坚挺,萎靡耷拉了下来。
“扔了吧,花期已过,明年想要再买盆新的。”我对着正着修剪干枯花梗的妻子说。
“不用扔,把这些花梗齐头剪去。再拿土埋上。明年开春,它就会突破土层重发绿芽。到了秋天,鲜花又会重新开放。”妻子边低头修修剪剪,边充满期待地说。
“是吗?”
我有点怀疑。
以我固有的经验,菊花都是一年生的。今年开完了花,这植株也就完成了使命。蔫了,干了。明年再长起的新芽已不是原来的,而是花籽破壳而出后的新生命。
难道我错了?
妻子修剪完以后就把花盆搁置一旁,不再去管它。我呢,在日常无事浇花的时候会顺带着往这盆没了枝径绿叶的花盆里浇上一点水。只是顺带而已,并没有真的期待它能重新长出绿叶来。
来年春天。有一次我在浇花的时候无意中看见这个白瓷花盆的土坷垃里冒出了点星星绿意。此后没几天,这绿意便开始抽枝拔节,很快就盛满了整个瓷盆。
看来,剪了枝的菊花头来年春天是可以重新长出绿芽的。我不再怀疑妻子的判断。并且也跟着期盼起秋天来。
秋天,菊花盛开的季节。
路过花店,走到公园,我总能看到各色菊花在秋阳下怒放。可是,我家的这盆菊花却不。它只是满株的绿,绿得晃眼。在这满株的绿里却难以寻到一个花苞。偶尔有一个,也是小得如米粒。
“这小米粒开出的花能算花吗?顶多是一点黄。”我想
“看来,隔年的菊花是开不了花的,光长叶了。”我对妻子说。
“可能是缺少阳光吧。”妻子望着这盆绿迟迟疑疑地说。她也不大肯定。
“要不,把它带回老家吧。老家阳光足。放在庭院里,一天能有好几个小时的日照。”
第二天我正好回老家,就把这盆花给搬回去了。放在庭院的围墙上时我对老爸说:“让它晒晒太阳,不然光长叶不开花。等有了花我再把它搬回套房。”
果然不错。
一个多月后,绿色的枝叶上头出现了许多翠绿色的花苞。又过了十来天,花苞开始陆续开放。没几天的功夫,绿枝上就缀满了朵朵黄色小花,繁星一般。
我把这盆重又盛开的菊花搬回套房。把它放在客厅中最显眼的位置上。闲暇之余,我和妻子一起品茗赏花,其意甚惬。
花期过后,我故技重满,没等春天来临,就把这盆齐了根的菊花搬回老家,放在庭院的墙上交由老爸照顾。
老爸已是耄耋之人,赋闲在家。平时并没和我住在一起。每天除了照顾自己的一日三餐外,就是浇浇庭院前的花花草草,喂养几只信步闲游的家鸡,到村部的老人会和几位老伙伴聊聊家常。作息简单而有规律。
我呢,在市区上班。日常住在巿区的套房里。套房和老家相距不远,也就六七公里的路程。驱车前往只需十来分钟的时间。
每个星期的周末,我会回老家看看老爸。和他一起泡泡茶,聊聊天,看看电视,帮他炒一个菜。给他留好一周的生活费。
我们的交流可谓言简意赅,绝没有女儿家和父母聊天时的那种儿女情长。我们聊天的最主要目的是了解彼此的近况。只要知道老爸的身体依然康健我就放心。
喝完茶,我们会一起来到庭院,看看院墙之内各色花草的长势:说说哪棵长得好,哪棵结果多,哪棵需要着手修剪了的话题。
聊完之后,我会驱车回市区。老爸呢,关起院门,依旧心无旁骛地过起他的平淡生活。帮着我养花弄草。
老爸年轻的时候并不养花弄草。
从我记事起,老爸就以一肩之力挑起我们一家六口的生活——一个大人,五个小孩。生活困顿而忙碍。哪有闲暇的时间养花弄草。我呢,作为家里的老幺,倒是生活得轻松自在。轻松自在之余,我喜欢上了养花弄草。
刚开始时,我只是在廊前屋下拿缺了边的,豁了口的瓶瓶罐罐栽种从邻家要来的太阳花,落地生根等常见易活的花草。后来,经济条件好一些了,偶尔的,见到喜欢的花草,我也会买一两株回家种在花盆里。后来,房子翻建,有了一个五六十平米的庭院,我就凭着自己的喜好养上了多种花草果木。说是养,其实只是买来种下而已。更多的养护任务是由老爸担当的。
我一直自诩为是一个爱花之人。无论身处何地,都会在居所种些花草果木。至于老爸,他只是因为疼爱他的这个老幺儿子,在他的儿子无暇顾及眼前的花草时帮着照看一下而已。说到喜欢,实在是有所牵强。
前几天回老家,看见院墙上的那盆菊花已是繁星点点,本打算把它再次搬回套房。无意中瞥了老爸一眼。发现老爸正对着那盆花面露喜爱之色。
“难道,老爸也喜欢这盆花?”我心里咯噔一下。
“要不,这次就不搬去套房了,留在这里?”我试探着问。
“好啊,那就把它搬进客厅,放在茶几上。我可以边喝茶边闻花香。”听说我要把花留下,老爸来了兴致。两眼放出欢乐的光芒,小孩子一般。
我听了老爸的话,把花搬进客厅,在茶几上放好。老爸随后跟了进来,满有趣味地欣赏起来。
“这,会不会太近了些?”看着花盆占着茶几满满的一角,我问。
老爸不置与否,坐在连邦椅上,不断地挪动位置,希望能找到一个恰到好处的观察位置。可是,无论怎么腾挪,因为花盆太大了点,放在茶几上又离得太近,让人有种逼仄之感,反而没了先前的远观之美了。
“不行不行,太近了,不好看。还是搬到院墙上放着吧。”老爸笑吟吟地对着我说。那表情,那语气,像极了一个贪了便宜而在长辈面前撒娇卖乖的小孩。
我遵照老爸的指示,把花抱回原来的位置上放好。老爸跟了出来,或远或近地站到各个位置上饶有趣味地看着这盆花。
看着老爸认真的样子,突然间,我的心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
小时候,老爸为了我们姐弟五人的生活起居,每天起早贪黑,耗尽心力地劳作,为的,是我们一家的生活无忧。当时,在老爸的庇护下享受着无忧无虑生活的我认为他只是一个会埋头苦作的农人。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在老爸粗粝的外表之下,或许也蕴藏着一颗爱花的心。不,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爱花的人。只是以前,他心中的花是我们姐弟五人。现在,五朵花长大了,飞远了,老爸才终有闲心专注起眼前的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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