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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王影所说,他回朝后,帮李师瞒下了“凉州盛况”。只是,李师并未因此而心生感激,反而变本加厉,凉州百姓的赋税已经达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不仅是凉州,辽州、阳州纷纷提高税收,仿佛事先商议好了一般。
百姓民不聊生,权贵却富得流油,处处都有路旁冻饿倒毙的流民,这种情况成为了王朝百姓生活现状的缩影。更为残酷的是,王景知却不言,或者说,他自知没有办法改变现状,亦或是另有考虑,这只是筹码罢了,只是时机未到,百姓终究摆脱不了成为当权者棋子的命运。最为猖狂的李师,竟丧心病狂到把凉州百姓的税赋翻了一倍!若不是王影替他隐瞒,怕是王景就要对他出手了。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个多月,百姓们对三侯也早已失去了信心,纷纷打算另谋生路。终于,在景历二十九年初,王朝史上最大规模的农民叛乱爆发了,声势之大,影响之久,丝毫不逊于和武之战!而这一切的起源,还要从一个月前凉州的一个小县城说起……
凉州淮民县一一凉辽交界处的小县城。县令名叫黄岩,早年因治县有功,曾被李师奖赏。本来升职的官文都拿到手的他,来年年初便可赴任灵安。但是,却在最后一个月出了岔子。
“县太爷,您可要为草民做主啊。”来者正是淮民县的百姓赵丰。
“讲,你有何冤屈要伸呀?”
“大人,草民家中世世代代都是经商的,做点茶叶、衣帛的小本生意。每年也都按时交税,从来没有做过假账,更没有瞒报呀……”
黄岩打断了他,“莫要乱了分寸,你是何许人也?家住何处?你的冤屈,本官自有定夺。”
赵丰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句话都没说到点上。他连忙回到:“回县太爷,草民赵丰,淮民县永安村人,此次前来是为了年税之事,草民今年要交的年税比以往高了两倍不止,草民怀疑税吏暗中搞鬼。恳请县太爷明查呀!”
黄岩听后眉头紧皱,这已经是十几天来第十五个申冤的了,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告税吏的。他看着赵丰呈上来的状子,不禁大吃一惊!今年的税金竟然比赵丰一年的收入还要多!虽然李师确实是下令增加税赋,但高的如此离谱绝对是有问题了。
“赵丰,你先回去,此事本官自有定夺,三日之内必定给你答复。”可笑的是,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五次说这番话了。税吏可不归县令管,就算明面上黄岩有权力约束他们,但他从来都没干涉过他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让税吏背后都是李氏宗族的人。黄岩身为一个芝麻县令敢管税吏,无疑是自寻死路。
三日之后,赵丰再度控诉税吏。可还没见着黄岩,便被乱棍轰出。赵丰知道,此事估计要石沉大海了。无力交付税钱的他选择了一条险路一一逃税,就在他连夜跑路的途中,却被税吏截了下来,不仅没收了他全部家当,就连他的妻子也被掳去,走投无路之下,赵丰选择了自杀。
次日,在淮民县衙门口,一具尸体趴在了门口的石阶上,一旁写着几个异常醒目的血字一一禽兽李氏,气命安久?黄岩见后,并未多言,摇了摇头。随后,命令手下驱散围观人群,抓紧清理尸体和血迹,自己径直向衙内走去。他知道,自己是去不了灵安了。不出三日,定会有人在县衙门口闹事!
之后几日,不断有百姓在县衙门口自杀。黄岩自知无力解决,于是连夜写好辞官公文,离开了准民县。黄岩走后,百姓纷纷举家迁移。不到三日,凉州各个关隘都陆续出现了“人潮汹涌”的景象!然而,并非只有凉州如此,辽州、阳州各地也出现了百姓大量迁移的情况,因迁徙受阻,无可避免的,叛乱爆发了!除了恒州以外,无一幸免。景州,五日内,人口多出了五万余人。阳州,五日内,有近三万人离开。
辽州,五日内,发生了近千次偷越边境的行为。
凉州,五日内,各处关隘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向外逃亡的百姓不计其数。
唯有恒州并未被波及。
王景知晓后,怒不可遏,直接下令:凡偷越边境者,诛灭三族。并允许各州郡可使用武力镇压百姓,以防流民造反,凡有处置不力者,一律撤职查办。王景行事的确雷厉风行,此令一出,不到三日,景州几乎所有的流民百姓,都被驱逐至辽州。不过暴怒的可不光王景一人,凉州是此次万民迁徙的起源地,出了这种事,他自是难辞其咎,他一怒之下将负责凉州赋税事宜的总管一一李况一一亦是他的三儿子,打入了地牢。
其实李师的本意是为了提高税金来增强自身财力,防止王景趁机对自己发难。没想到,因为李况的贪婪,让自已陷入了两难之境。现在,李师进不能扩盈钱财,退不能得守民心。若李氏的声望跌落至谷底,那他这个西凉侯也算是当到头了。
十日后,此次叛乱在王景强硬手段下渐渐消停了下来。李师也调整了相关赋税制度,只是效果依旧不佳。虽然没有再发生大规模人口迁徒的情况,但是收税依旧困难重重。景历二十九年元日,离向户部交税的日子仅剩一个月。三侯眼看时日将近,各自开始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其中,李师所收之税最少,仅有辽州的三分之二,相比往年,今年税金更是少了一大截,李师开始害怕了……
“禀侯爷,王影求见。”
李师听后,速速起身,“快快快!快让他进来,切莫怠慢了人家。”
“不必了。”王影话音刚落,人便来到了李师面前。王影看着李师,直接道明来意:“好久不见,西凉侯。我此次前来是替我家大人了解下情况。凉州之难,不知西凉侯有何感想?”
李师无奈摇头,苦笑道:“替我谢谢你家大人,凉州之是只求自保罢了,况儿擅作主张,老夫确实不知。”
“哦?准民县之乱,陛下可还蒙在鼓里。凭你一句不知,就能洗脱污名了?”李师被问得哑口无言,竟躬身向王影行礼:“还望先生指点迷津!”
王影大笑:“不愧为西凉侯,能屈能伸。不过,想瞒住陛下几乎不可能了,但我倒是可以帮你找个替死鬼。”
“先生莫要兜图子了,明说便是。”
“淮民县黄岩就是这个替死鬼,你只要告诉百姓和陛下,他其实是李况的人,一切与你无关。准民县一事皆为李况一意孤行。一来你可以给凉州百姓一个交代,二来你大义灭亲,也足够应付陛下那边了。想要置身事外,让死人替你承担,是最好的办法了。”
“陛下能信吗?”
“信不信是他的事,与你何干?你当时抱病拒交兵权时,有考虑过他不信么?凉州百姓信你就好,陛下那边只是要一个交代摆罢了,李况的命足矣。”
王影见李师陷入了沉思,继续说道:“难不成英明一世的西凉侯,连这点狠心都没有吗?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向陛下如实汇报了。”
李师双拳紧握,终于做出了回应:“罢了,就依先生所言。”
“孺子可教也。”王影说完,便不再停留。
李师连忙问道:“不知先生为何帮我?”
“奉吾主之命而已。”
“老夫可认识此人?”话音刚出,王影早已不见了踪影。
李师心里清楚,王影肯定有更好的办法解决,可他偏偏要让自己杀了自己的儿子。而王影身后的这位主子,是敌是友,还一概不知。王影已经足够难缠了,能收服王影之人,肯定更难对付。当然,李师也无暇去调查此人,解决当务之急更为重要。
李师想到这里,自嘲一笑,自言自语道:“不寄人篱下的鹰,都是翅膀硬的。不硬,就会被关在笼子里”李师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只兔子丢进屋里装鹰的笼子中。
李师的眼神愈发坚定,对着笼中的鹰说:“迟早有一天,这个笼子也会关不住你的。”
次日,李师下令处死李况,并通缉黄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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