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大帝国的统治逻辑

    为了讲清楚隋唐大帝国的统治逻辑，我们这一讲从两位老婆的故事讲起，一位是隋文帝的老婆----独孤皇后，一位是唐高宗的老婆----武则天。

    独孤皇后背后的关陇贵族

    隋文帝的老婆独孤皇后，能力非凡，在杨坚夺取天下、治理帝国的过程中，出谋划策，居功甚伟。两人结婚之际就约好，一夫一妻相守。

    杨坚是出了名的怕老婆，一直恪守这个约定差不多四十年，终于忍不住偷了一次腥，独孤皇后闻讯大怒，不顾病体，带领几百名宫女闯入别宫，把杨坚刚刚宠幸宫女乱棍打死。杨坚闻讯也是大怒，他书怎么办的呢？他是不顾劝阻，单人独骑夺门而出，骑马朝山里狂奔了二十余里。可谓是敢怒不敢言啊。

    独孤皇后固然能干，两人的感情也确实不错，但隋文帝身为天子，怎么会这么怕老婆呢？实际上隋文帝怕的不是独孤皇后，而是皇后背后所代表的豪族集团。

    独孤皇后出身名门，她老爸独孤信是关陇集团的顶级军事贵族，她老妈出身清河崔氏，是汉朝直到唐朝的中国北方顶级汉人豪族。独孤皇后的姐妹们又嫁给了另外一些顶级军事贵族。这些大贵族就靠着联姻关系，结成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络。杨坚就是靠着这个网络的支持，才篡夺了北周宇文氏的皇位，进而一统天下。

    所以隋文帝之所以这么惧怕独孤皇后，实际上是必须小心维护与豪族集团的关系。依赖关陇贵族的这种统治，历史上叫“关中本位”。关中，就是长安所在的渭河谷地一带，往东边走过了函谷关叫关东。

    隋炀帝的野心

    杨坚的继任者隋炀帝杨广，今天我们讲的杨广可能跟历史的形象不太一样，原因在之前东汉末年的“小人、贤臣”的逻辑中已经展示过了。

    杨广是一个志存高远的人，他可受不了这样的一种日子，并且他颇为雄才大略。他是隋朝征服江南陈朝时的最高统帅，战争结束之后又广为结交江南人士，并且娶了南朝梁代皇族的后裔为妻，一举收服人心。

    阳光是次子，本来没机会登基的，但他给哥哥下了好几次套，最终成功取代哥哥成为了太子。登基之后，开凿大运河，又巡游天下，东到大海，南到江南，北到突厥边境，西到哈密，极力要成为个有为之君，天下共主。

    但是，这样的野心，关陇贵族未必喜欢，因为这会打破他们和皇帝之间的力量均衡。隋炀帝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登基之后，极力想摆脱“关中本位”，摆脱关陇贵族对他的约束。

    怎么办？跟魏孝文帝一样，迁都，先离贵族的大本营长安远一点，所以隋炀帝很快就迁都洛阳。他又进一步发展了隋文帝时期开创的科举制。科举的目的就是，要在贵族之外发掘人才，充实官僚系统，替换掉不怎么听皇帝招呼的贵族。

    然而，这个时代，读书依然不是件便宜的事，能读得起书的多半都是贵族，所以科举制所能给皇帝提供的人才基础并不好。

    隋炀帝还面临着跟魏孝文帝类似的危险。隋朝一统天下所依赖的军队，就是府兵，他们都掌握在关陇贵族手中，隋炀帝想要大权独揽，就必须另外建立一支军队，由自己直接掌控。

    建立一支军队所需要的花销太大了，皇帝如果要弥补这个花销，就必须在贵族之外，发掘出新的经济体，从里面搞更多的钱。然而这种新的经济体，在没有新技术的情况下，它是很难出现的。

    所以隋炀帝的困境就是，既招不到足够多听话的人，又养不起能够压制关陇贵族的兵。他肯定不甘心，怎么办？想来想去，征高丽吧。

    高丽是小国，但隋炀帝为了征高丽动员的军队，规模空前。为啥要这样搞？因为只要组织这么大规模的战争，战争的动员过程有可能把国内的政治结构给改造一番，同时一旦战争打的还不错，就有可能从外部获取新的财富，用这些来收拾不听话的贵族。问题是他没钱养自己的兵啊，打仗还是得靠贵族。贵族们在战争中打的很苦，于是发动兵变，大隋帝国马上陷入了天下大乱。

    唐太宗回归“关中本位”

    唐朝开国皇帝看到了隋炀帝的下场，所以再次回到关中本位，以巩固国本。后人场感叹唐太宗能够开明纳谏。唐太宗本人确实是非常宽宏大量，但是贵族对皇权的约束，是确保皇上能够开明纳谏的前提。

    在关中本位下，皇帝跟属下的柱国大将军们、乃至草原部落的酋长们，是某种意义上的盟友关系。

    武则天再次放弃“关中本位”

    唐太宗万年，纳了个才人，武则天，她后来又变成了唐高宗的皇后。

    武则天先后两次入宫后，嫁给了父子两代人，这在中原看来时纯属乱伦。但是在草原上，这是个很正常的习惯，父亲死了，儿子就可以把除了亲妈之外的父亲的各种夫人给娶了。

    这是一种婚姻制度，是跟草原上的财产继承制度直接相关联的。同时，草原上的女子的地位也远高过中原，人们都习惯了女子会很强势，比如隋文帝的独孤皇后。武则天在唐代的命运起伏，最终居然能够成功称帝，这里面可以看到大唐王朝深处的草原底色。

    武则天掌握大权之后，她知道关陇贵族肯定不会支持她的，所以她放弃关中本位，迁都洛阳。同时武则天一朝又开始大规模的开科取士。

    这些做法是不是很耳熟？没错，隋炀帝也是这样做的。隋唐帝国的核心问题都是皇权与关陇贵族的关系问题，武则天与隋炀帝诉求类似，当然策略选择也就会类似。

    同样，武则天也遇到了跟隋炀帝一样的困局，读书的成本依然太高。但是武则天这一朝，关东的贵族获得了比过去更多的机会，所以武则天就提拔关东贵族来抗衡关中贵族。但是只要是贵族，就还是不会太听皇帝的话，所以皇帝又提拔了一些对自己有着高度依赖的人，所以在武则天时代，有很多酷吏，他们出身无赖，做事也没有贵族们那一套道德标准，各种没底线。最后皇上用完他们，又会很快的抛弃他们，再去寻找新的无赖来替代它们。

    这一节，我们通过两个女人的故事，呈现了隋唐大帝国最深层的政治逻辑：就是关陇贵族和皇权的之间的对抗。

    独孤皇后代表着关陇贵族，而武则天以一种特别的方式代表着皇权。

    为了对抗关陇贵族，皇帝动用了一切的力量，但是这其中隐含了一个极为危险的东西，最终让盛唐的辉煌戛然而止。这是为什么呢？我们将在下一节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