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不爱，已成默契

        没有人能够逃脱死亡的落寞和改变最终的结局。父亲也不能，属于他的那颗星陨落了，他也永远的离开了。逝者已逝，永远不用再考虑尘世的喧嚣和纷扰了；生者仍在，还要活着，还要思考曾经的爱痛和接续的生活。

        父亲，母亲，默默地为我曾经风雨飘摇的前行之路构筑了强有力的支撑，父亲走了，总觉得我的生活如万丈高楼失了一角。父亲的离开仿佛让我变成了空中飘荡的风筝，曾经踏实的心，现在却充满了空虚和不安，我想母亲或许也是这样。对母亲来说，父亲不解风情，不懂如何爱和守护，甚至有些暴躁，不谙情理。这一世，我总觉得父亲有些对不住母亲，对不住母亲的爱，对不住母亲执着的相守和陪伴。但是，父亲除了暴躁，又确乎是一个善良、勤劳、朴素甚或憨厚的人。

        母亲跟了父亲一世，父亲跟母亲斗了一世。父亲在世时，总觉得母亲很疲惫，甚至有时有些心力憔悴。但是，无论父亲如何，母亲始终不离不弃。有时心疼母亲之余，很佩服母亲坚忍的承受力。那时，总是替母亲担忧，常常劝说父亲要善待母亲。有时看到伤心的母亲，也曾疑惑过母亲为什么不离开。父亲轰然倒下的那刻，母亲依然不离不弃，为父亲擦拭身体，照顾他的吃喝拉撒，那时更佩服母亲，感慨她的良善。人常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是，母亲没有。何况，父亲是一个有时不知如何疼爱母亲的人。

        母亲倔强，自尊心强，又不愿打扰子女，也怕生活太多拘谨，父亲走了，偌大的一个房子，只剩下了母亲孤零零的一个人。现在想来，父亲健康时虽过吵闹，但也许那就是属于他们之间的爱情，属于他们的相处方式。也许，吵闹有时也是一种在乎，一种倾诉，只不过选择了一种看似不恰当的方式；父亲病倒后，语言含糊不清，但是他的吵闹并没因此而停止，也许是白天，也许是母亲熟睡的夜晚，只要他喜欢，母亲依然默默地承受，并未因此而不经心照顾他分毫。我想，自从我们纷纷成了家，离开了他们独自生活起，渐渐老去的父亲和母亲在一起的生活，可能已经无关乎爱情，更多的成了一种习惯，成了一种相互的心灵寄托了。无论父亲吵也好，闹也好，无论母亲哭也好，伤心也好，从不曾离去，也许在母亲心目中有父亲在，那才是一个家。记得夏季回家，父亲躺在炕上，母亲一面为他打理着身体，一面嘴里不停地唠叨着父亲曾经如何对他，虽然有伤感，但是能够感觉到她语气里深藏的对父亲的怜惜和浓浓的情意。

        前些天我跟母亲通话，问她在做什么？她落寞地说：“我一个人还能做什么，只是坐着。”我能想象到那种场景：一个人面对着孤灯，听着窗外寒风吹动塑料布传出的呜啦啦的声响，也许，曾经的过往如电影一样一幕幕出现在母亲的脑海里。母亲对我说：“你‘大’除了脾气暴躁，也没有其他不好，不挑吃，不挑穿，勤勤恳恳的养活了一家人。”我能感觉到母亲话里的意思，也能感觉到她的心情：一个人没有交流的对象，是最容易想起伴了她一生的伴侣的。儿女虽多，但是总没有跟父亲一起生活，更方便。

        由于疫情，母亲不能来我这里，我也不能去看她。自从父亲离开，姐姐和哥哥就常害怕母亲孤单寂寞，想着办法陪伴她。但是，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家庭，无论如何，他们也不可能全程陪伴母亲。我想，他们永远替代不了父亲，因为那种感觉像是几十年相互坚守而成的烙痕，已经深深印在了他们彼此的心里。爱与不爱，那已成了一种默契，亦或那也是一种别样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