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我在乡下的老家清理旧物,一盏锈迹斑斑的三线灯映入眼帘,我感到很亲切,一种久违的记忆不知不觉漫上心来。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生活的小镇常常停电,一到晚上,院子里漆黑一片。
后来,父亲托人从省城买回来了这盏三线灯,灯的结构很简单,中间是一个大约可盛五百毫升煤油的圆筒,筒口上有盖,筒壁上有三根用来插灯芯的小管,筒口上有一提手,当我们将筒内灌上煤油,点燃三根灯芯,黑暗的屋里顿时变得亮堂起来,家里个个对这盏灯赞不绝口。
但那时的煤油要靠煤油票来供应的,我们不敢轻易点亮这盏三线灯,但家有盏三线灯的消息不胫而走。
那时,院里人家每逢做酒席时,客人一般当天不回去,都是留宿在主人家里,直到第二天吃完早饭再走,晚上,好客的主人舀来米酒,并叫厨师炒一些菜招待客人。
但是,做这种夜酒没有一盏好的灯来照明,是有诸多不便的。
于是,邻居们纷纷跑来我家借三线灯。夜酒结束后,邻居们来我家归还三线灯时,除了对母亲说些谢谢的话,另外会给我们带来一些做酒席剩下来肉食、茶食,有次灯里竟然还有大半筒煤油。
这样一来,这盏灯看似是借,事实上成了“租”,母亲几次三番要邻居们们莫这样做,但始终拗不过他们的淳朴心意。
而年少的我乐在心头,巴不得每天都有人来借灯,但唯独一人例外,那就是院里的王麻子,因为王麻子来我家借灯好几次,每次来还灯,筒里总是空空的,我对他这种行为特别反感。
那次他再来借灯时,我恰好在屋内写作业,听到他在屋外向母亲借灯,我赶紧将灯藏了起来。
当母亲进来取灯时,发现桌上没了这盏灯,于是急急地寻找,一番九牛二虎之力后,总算将灯找到并交给了王麻子。
王麻子走后,我不解地问母亲,为什么他每次借灯都把油用完了,还要把灯借给他。
母亲似乎知道刚才是我捣的鬼,语重心长地说:“邻里邻居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人家?一盏灯既可方便自己,也可方便他人,又何乐而不为。
想当初我们家搭煤房,邻居们都鼎力支持,王麻子更是一马当先,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们也应该急人之所急。
再说他每次将油倒掉,只因家庭条件确实困难,又有三个小孩读书,晚上复习功课,实在缺油,这种情况我们更应理解他的苦衷。灯代表的是温暖和光明,我们要把这种温暖和光明传递给他人。”
我一时语塞,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无地自容。
如今,母亲已走了十八年,这盏蒙尘了的三线灯似在向我静静地讲述昨日的往事,又在提醒我在今后的生活中如何处世为人,我觉得这盏灯在我生活中的意义是非凡的,上面既有母亲的谆谆教诲,又是邻里间和睦相处的见证,应该将它好好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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