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方向,万小让其实是没什么概念的,他不喜欢把记忆花在行走上面,为了避免迷失,他更喜欢记住几个点。从前,他的点是家,池塘,农田,学校。现在他的点是工地,宿舍,姐妹快餐,理发店。
万小让讨厌方向,确切地说是一种恐惧,在很小的时候因为无法辨认东或西他曾数次被打被认为是傻瓜。万小让不怕被打,但他痛恨别人说他是傻瓜,包括他的母亲。
在没有入学的时候,万小让是知道东这个指向的,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但在他的世界里,从一开始就很少见到太阳升起,倒是常常会见到太阳下山。万小让的房子是村子里少有的门朝西,通常大家都是门朝南,这种房屋的布局,让他从小就活在了一种混沌与他人不同之中。哪怕现在,如果在高楼林立之中,万小让还是分不清东与西。这是一种病,让人混沌的病。
随着年龄的增长,万小让已经开始淡忘过去分不清东西带来的困扰,但这些却从不会远离他。方向这东西,好像成了他宿命里的一个坐标,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要顺着方向。当年出来打工的时候,万小让他妈特意去村里的庙里算了一卦,卦中显示,儿子的工地不能出省,最好在南方。那时候,万小让倒也没在意,他还没学会挣扎,在他看来能离开学校,离开村子就好了,对于工地的方向,他完全不在意。
随着在工地久了,万小让越来越追求一种自由感了,他不喜欢被约束着。在他的心中,工地是一个给了他自由的地方。他知道自己该在哪个区域工作,哪里危险不能去,完成了这一层就会接着一层,虽然有指令,但不会让他窒息。让他窒息的是一种荒唐似的压迫式的关心,万小让讨厌他的母亲和他谈关于一切与宿命有关的话题。那里有说不完的生肖方向生辰,年前的时候,万小让回过一次家,他只待了两天,原因只有一个,他厌烦了母亲和他谈论关于对象方向的问题。那种荒唐,让他想发火,但他知道那不可以,所有他选择了离开,回到那让他安静的工地。
万小让一直想逃脱这样的枷锁,他不愿意回去,倒不是他不爱父亲和母亲,而是他讨厌或者说是偶尔会痛恨他们用他们的想法一直在绑捆自己。那种在爱的光环下的捆绑,痛苦无比。
如果可以,万小让更希望永远带着小黄从一个工地到另一个工地。不要回到故乡,逃离那里。
有一次万小让问小丽,如果有一天你不洗头了,你想去南方还是北方,小丽说我想去东边,去那里看海。万小让好不客气说,还是别去了,那地方太脏。小丽反驳说,大海不是很干净吗,听说人只要见到大海,心情就会变好。万小让笑了笑说,那水都没你洗头的水干净。其实,他只是见到他隔壁镇的那片海,至于小丽所期待的那片海,他从来没有见过。
万小让想起了那句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拉着小黄在工地附近散步,有时会变得迟疑,不停地换着方向向远处望去,哪一个方向才是大海的方向,除了茫然他看不到什么了。春暖花开,除了水泥黄沙,春天来了只有这条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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