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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格里游记

腾格里游记

作者: 佘大玻 | 来源:发表于2023-05-09 17:41 被阅读0次

    大雨之后的空气十分清爽,凉风将马路旁茂盛的国槐吹得婆娑起舞,树冠下从写字楼里走出的上班族匆匆涌向地铁站。结束了长假前的最后一班岗,每位打工人的脸上都挂着欣喜而激动的表情。毕业参加工作三年未出京的女孩约上闺蜜直飞新疆旅游,略微秃头还未找到女友的男生报名了朝圣五台山的活动,戴着眼镜的标致帅哥计划翌日高铁南下杭州与自己的女友相会,结婚三年的年轻夫妻连夜自驾回乡探望父母孩子,城市的交通因人员流动开始繁忙。五一长假的最后一班岗,异乡打拼的每个人都心潮澎湃,身体虽在岗位,灵魂早已飞向远方···

    地铁站外不远处的马路边停放着两辆车厢中塞满帐篷睡袋的大巴,大巴的车窗玻璃上还挂着晶莹的雨珠,在旁边楼宇灯光的照耀下十分明亮。一辆货拉拉小面缓缓驶向大巴,随即拎着装有户外音响、医药包、炉头锅具橙黄帆布袋的男生走下,男生将东西搁在了二号大巴车内的第一排位置。男生穿着一身丛林绿军装,外穿一件高仿北面外套,搭配一双廉价的透气网鞋,虽没有诸多户外领队那样高大威猛,但收拾的干净利落,眉宇间流露着自信从容。这位男生便是腾格里之行的领队——我!

    伴随着出发时间的临近,群里的队友们陆续抵达,看到队伍中有几位男生背着专业的户外背包那样的魁梧帅气,我就一阵的欣喜;部分女生擦着粉底,睫毛浓黑,垂落在肩上的秀发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走过身旁的时候空气都变得芬芳。瞅见多半都是年轻人,且男女均衡,作为领队的自己激动的心难以言喻,因为通常男女比例相当的活动氛围都不会太差。

    晚上八点,点名的时候发现还剩一家四口未曾到达,我便快步的跑向地铁口寻找。在人影憧憧中,我看到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和着装素雅的妻子在路口徘徊,大厦的霓虹灯倒映在他们那年幼儿女清澈的眼眸中。“嘿,你们是XX一家吗,大巴在北边!”来不及解释便迅速的走近拿过他们手中的行李箱朝大巴跑去,行李箱轮子与柏油路摩擦生出嗤嗤拉拉拉的声音在耳畔起伏,网约车拉上路边面容精致的女孩驶离,温柔的晚风吹过脸颊,一家四口紧跟身后奔跑着。总是担心车上早到的队友们等候太久而心生意见,更担心延迟出发会因出京堵车而造成到达时间的滞后。

    晚高峰的四环路汽车尾灯如同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红海滩一样熠耀着,满载队友的大巴车在拥挤的车流中缓缓向前,车内中间座位的年轻姑娘疲倦而又安静地坐着,偶尔瞥向窗外的夜景,神情中流露着对这个城市的眷恋和对远方的期待。尽管忙碌一天的队友们从各个地方赶来略显疲惫,但我并没有计划让大家安静的休息,我抄起了久违的话筒,面带激昂的讲着行程安排,之后便让队友们一一开始相互介绍。

    沧州的小伙阳光洒逸,话语诚恳,四川的姑娘俏皮可爱,笑容可掬,甘肃的本地哥们幽默诙谐,惹人喜爱,山西姑娘温婉含蓄,眼里有光。迟到的一家四口十分礼貌的向大家表达了歉意,伴随着广东姑娘那动人的歌谣,车内的氛围瞬间变得融洽,每个人的脸上不再是忙碌后的疲惫,而是旅行开始前的欣喜与期待。

    车窗外灯火辉煌,车内其乐融融,这样美妙的旅途时光让大家的身心不再困倦,更多的是一种惬意和期许。驶过八达岭高速,起伏山岭的轮廓在苍茫的夜色中隐约可见,路旁的灯光照进车厢中,队友们安静地看着手机。告别了拥堵路段,大巴车开始加速,窗外的夜景快速的倒退,夜幕下的村庄如此的岑寂,天上的狐月这般皎洁,心中的期盼逐渐浓烈。

    鸡鸣驿的山上被明亮的灯廊装饰着,环绕在山脚下的高速路上满载驴友的大巴车接二连三的一路向西行驶。一辆前往库不齐的大巴开的贼快,从应急车道超车后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本来计划在官厅服务区休整片刻,但瞅见车内的队友们都睡得酣香,便未曾停留,在夜色朦胧中继续驰骋。道路两旁笔直的白桦林如同一道幕墙一样与公路延伸无限远,车身与空气摩擦生成的飕飕声永不止息。

    “姑娘们好,待会儿到服务区要休整三小时,师傅这边需要在这里睡一会儿,你看你们能换到前面坐一下吗?”凌晨两点,我跨过拥挤的廊道,来到最后一排对四位姑娘说到。“嗯嗯,好的,可以”姑娘们睁开惺忪的眼睛十分爽快的答允。我本以为这样让姑娘们离开自己的座位她们会有意见,我本计划着优惠她们的水费让其腾出自己的座位供师傅躺下睡觉,但姑娘们竟是这样的知书达理,娟秀友善。

    凌晨时分,起伏的鼾声在车厢中响起,部分瞌睡的队友被惊醒。中间位置的姑娘掏出了手机在阅读着电子书,一副安之若素的状态;倒数第三排长得几分标致的哥们在玩着游戏,依旧十分投入的样子;因久坐而站立在廊道中的小姐姐在翻看着相册中的旧照片,几个小时前,她的妈妈还催促着让她五一回家相亲,她果断的回绝了。之后她又很纠葛,担心自己“不听劝”会增加妈妈的忧愁,她是那样的想回家看看,但她又没有勇气面对亲戚朋友的议论。她害怕自己这样的执拗会影响到妈妈的心情,她希望能够借助这次沙漠徒步缓解情感上的压力。她瞅了一眼服务区车场旁筒柱上泛黄的灯光,往昔的记忆涌上心头,千丝万缕的情结在脑海中交织起伏。

    服务区凌晨寒意森然,仅有一两个人影忽隐忽现。车上的一位女队员下车上厕所约莫二十分钟还未回来,坐在驾驶位置的自己总有些担心。在女队员下车的时候,本想一起陪同去两百米外的卫生间,但又害怕被女队员误会,只能忐忑不安的在车上等着。整个停车场仅有两辆大巴,旁边停放着不少大货车,黑黢黢的货箱被包裹的严实,彪悍的货车司机嘴里叼着烟,将尿哧在轮胎上。我看到副驾驶位置的斌斌频繁地透过后视镜瞅向卫生间的方向,似乎也是担忧迟迟未回来的女队员。寒气从门缝中灌入,十分瞌睡却又无法入睡,夜变得迷离而漫长。

    天渐明时,乌兰察布起伏的山丘均被披上了雪白的外衣,中发齐肩的姑娘擦拭了车窗上的雾气,将落在眼角的头发拨弄到耳廓后面,用手机录制着外面静谧而唯美的雪景。她瞅见山坳处有一座宁静的村庄,卧龙般铁路高架桥环绕着村子,周围的山上贫瘠而荒凉,她想象着村子里的人过着怎样朴素的生活。

    沿着京藏高速一路向西,广袤的荒漠、幽静的村庄、烟火市集的小镇和大片的旷野在视界中不停切换着。临窗位置的哥们好奇的瞅着窗外闪过的风景,他看到戈壁腹地屹立着一座大型炼油厂,还瞅见低飞的燕子掠过村庄的上空后继续飞向西边的高压线塔基,不时的用手机拍摄一张照片定格旅途的瞬间记忆。

    假期第一天的镇北堡影视城游客摩肩接踵,停车场汽车铺天盖地。下午四点,本以为会有部分队友会因长时间坐车疲惫而放弃游玩,不料想多数队友均选择入城游览。大巴车刚一停稳,下车的队友们便散开在密麻的人群中。这一刻,作为领队的自己总是担心单独报名的队员是否会因找不到玩伴而感到孤独。对于喜静的人而言,杳无人烟的荒漠戈壁可以尽情思考,去畅想,去回味,而遇到这样的人员嘈杂的场景,若是没有一个聊得来的玩伴,可能不再对历史古迹有浓厚的兴趣,兴许会迷失,彷徨,无奈。在自己带队的历程中,生怕单独报名活动的队员会被团队冷漠,被遗忘,所以呢,总是会想尽千方百计让大家相互认识,相互了解,相互玩耍。

    “师傅确实累,但帖子上说不是中午就能到银川吗,现在都几点了,我们现在不想玩了,要不先送我们回酒店” “师傅已经很累了,现在真的是没法回去的,他们游玩六点就都回来集合出发了” “他们六点能回来吗,刚进去,也不能让他们玩不好啊” “六点发车,他们没出来自己打车回去!” 一号大巴抵达后,约莫过半队友未曾游览景区,而是希望尽快回酒店。在队友们与一车领队发生争执的时候,我竟一脸的幸灾乐祸。没想到他们车上的氛围会是这样的糟糕,风队竟然会跟队员争论起来,真是令人费解。一号车司机师傅的眼角也布满了眼屎,一副神情恍惚十分疲惫的样子。那一刻,我忽然因选择了二号车队友出行而感到分外幸运。

    走进清城,斑驳残垣的古城墙映射出厚重的历史,我看到戴着海盗帽略显痞气的男生和着装清凉的女友在城墙旁演绎着风花雪月,龙门客栈内长椅上的情侣一边享用着特色小吃,一边诉说着纸短情长。风沙俱下,吹乱了伊人的秀发,棚屋旁女子殷红的薄纱裙随风飘扬,漫天的风沙弄脏了天空,但却真实演绎了西北这片土地的苍茫与恶劣;走进银川一条街,诸多穿着时髦的游客走在古朴的街道中,恍然间,我不再保持某种新奇去探索这里的悠久历史,而是用贪婪的眼神偷瞄着人群中的曼妙女郎。在茫茫人海中偶遇队伍中的一对情侣,彼此就像是久别的老友喜上眉梢,相聊甚欢。情侣在古老的商铺前驻足拍照,在颇有年代感的驿站内彳亍凝望。在午后明媚的阳光中,途径一条两侧鳞次栉比的商铺街,在纷纷扬扬的吆喝声中,我独自步入巷陌深处。

    华灯初上的银川市区,街角酒馆内的女队员和闺蜜畅饮着扎啤撸串,议论着车内旁边座位上的健壮男生是否有对象,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加到他的微信。晚风习习,广场上的大妈们伴随着轻快的歌曲在跳舞。而我则在水果店旁边的公厕里尽情地享受着排泄带来的惬意,不停地翻看添加自己微信女队员的朋友圈。

    翌日清晨出发的时候,我被临时安排在一辆小巴车上,小巴车上的队员是乘坐火车来银川集合的,且多半都是带着孩子的家长,这也导致我多少有些闷闷不乐。原本计划在大巴车上让后排的队友们上前再认识一下,让车上的所有队友们彼此间都熟络起来,那样三天沙漠中徒步队友们就能很好的聊天相处。但临时的变化让自己多少有些苦恼,只能默默祈祷着斌斌能把车内的氛围烘托起来。

    驱车阿拉善的路上,就快要到达终点的时候,小巴油表显示油量不足。司机绕路加油的路上,与两辆大巴车拉开了很远的距离,出现了严重的掉队。“还剩二十公里就到了,这百分之三十油肯定够的,这样去找加油站,前面一百人还得等我们··”我不停地对小巴司机师傅絮叨着,“还是加一点保险”小巴司机温和的回应,“行了行了别加了,马上就到了,回来加都可以的”我继续催促着司机,老实的司机一直很平和的回应着自己,司机的这种实在助长了自己的气焰,“为什么出发前不加好油,途中找加油站,多耽误事儿啊”在等红绿灯时候,我又一次当着队友们的面大声的责备小巴司机。

    “我本老实,性格温和,遇事平静不争,遇到比自己更老实的司机,以至于我显露出野蛮无理的一面,其实迟到几分钟并无紧要,但我却在老实的司机面前如此言语偏激,我恍然间发现自己也有暴躁愤怒的时候,我怎么可以在队友们的面前这样责备司机呢。小巴车上的队友们坐了一宿火车也十分疲惫,即将征战腾格里心情必然是开心的,我这祥林嫂般的喋喋不休难道不影响队友们的心情吗。司机也是临时驾驶员,根本不晓得车中油量的多少,我却总是这样的据理力争是否显得不够深明大义呢,我恍然发现这是作为一个领队极其不称职的一面。”事后回想总是隐隐愧疚。

    茫茫荒漠被315省道切成两半,越野车发出野兽般的轰鸣声飞跃沙丘,落地时溅出漫天的黄沙弥漫在低空中,空气变得浑浊而焦躁。小天鹅湖西北角的一处大型蒙古包组成的驿站门前停放着数辆旅游大巴,在两辆京牌大巴车跟前,姑娘们抹上了防晒霜,戴上了面罩,男生们调试着自己的登山杖,穿上了防沙鞋套,孩子的家长又往包里塞进了数瓶水,大家将干净的行李箱一一装进了绿皮卡车上,上百人的队伍开始陆续出发了。

    我举着一把大黑伞领着排成长队的队伍穿过了各种越野车拥堵的公路,双脚淌进了松软的黄沙之中。当我提脚再出发的时候,惊讶的发现细沙瞬间灌满了网鞋,原本轻便的网鞋变得格外沉重,每一脚下去都会粘带半斤沙子溢出,无形中增添了自己的负重。“完了,这次穿网鞋看来要废掉了”行进不多远,我暗自悲叹到。

    午时的阳光格外刺目,从高空俯瞰,荒漠中各个户外的驴友们就像是海中的鱼儿一样四处游动。沙丘之上,有人在高声放歌,有人在如孩童般的从沙山上滑下。第一次走进沙漠的队友们见到这样浩淼起伏的沙漠,萌生出别样是惊喜与激动。姑娘用手机拍着茫茫荒漠,而我则拿着单反拍着沙漠中的姑娘。

    “赶紧出发吧,待会儿大队伍出发太远就跟不上了”沙坳处大队伍离开后,我对带着孩子们的家长催促到,家长们刚加热好自热饭来不及吃就被自己催促着赶路,家长们不得不匆忙的将食物重新塞进包中。恍然间我发现自己是这样的不近人情,但家长们并没有任何的拖延,而是十分配合的收拾好后快步的朝大部队追去,来不及吃饭的孩子们也没有表现出矫情的一面,那样的听话乖巧,跟着爸妈继续用双脚丈量着浩瀚的沙漠。

    在一片生长着梭梭树的绿洲之中,银灰的野兔盘坐在植被旁沐浴着晌午慵懒的阳光,随即被不远处越野车马达的轰鸣声惊醒,野兔瞅见一群队伍正浩浩荡荡的朝自己这边走来,它伸了伸两爪,竖起耳朵开始警觉起来。队伍临近的时候,整个大地都开始颤动,它看到穿着紧身速干衣的女孩在拍着自己赖以生存的绿洲家园,为避免被发现,野兔躲在了一株沙棘的后面。大队伍走远后,一位戴着银灰渔夫帽的哥们径直朝野兔方向走来,“这是干嘛,难道我被发现了”匍匐在地上的野兔心想。随即只见那哥们解开了裤子拉链,露出了难以描述的部位,焦黄的尿液浇向干燥的大地。“哟,相信不久后,那片地方可以长出肥嫩的草叶”兔子臆想着。那哥们走后,兔子慢慢的走近被尿液滋润的土地,它发现那尿液径直流进了自己每天晚上睡觉的洞穴。“草TMD”兔子火冒三丈的咒骂到!

    午后,热烈的风卷起遍地的黄沙肆意飞舞,队伍行进的方向被直通天际的沙墙阻挡,几位姑娘挽手蜷缩一团抵御风沙的来袭。这一刻,风在怒吼,黄沙在起舞,凝神屏息的队友们在感受着大自然的威力与狂野。装有垃圾的零食袋子被风沙吹破,矿泉水瓶子和塑料袋散落在洁净的沙漠中格外突兀,同行几位瘦弱的姑娘们纷纷去捡拾遗落的垃圾,尽管风沙吹得东倒西歪狼狈不堪,但姑娘们依旧坚持环保的初心。作为领队虽从未在车上提及环保两个字,但此时风沙中的姑娘们将这样的理念全力以赴的践行着。

    天鹅湖畔的骆驼悠闲的沐浴着微风带来的凉爽,看到成百上千的队伍陆续抵达这里扎营,它心中总有说不出的喜悦和激动。曾在无数个白昼夜晚,骆驼只能与烈日明月为伴,天鹅湖畔始终保持着神秘与宁静。这一刻,憨厚的骆驼看到漂亮的姑娘和帅小伙在湖畔牵手漫步,还有踽踽独行的小姐姐在凝神思考,还有持着单反的文艺青年抓拍着贴着湖面飞舞的黑翅长脚鹬,多么美妙而有意义的时光啊。曾经让游客骑一小时收五十元,而这一刻,带游客沿湖骑半小时主人便能得到三百元的回报。

    傍晚的时候,风不再怒吼,四肢健硕的骆驼迈着轻缓的脚步驮着游客在湖边漫步,它看到成群的队伍们正陆续赶来,几乎所有的队伍都扎营在湖畔的帐篷旁,而有一家百人的队伍则越过了小山丘,仆仆风尘的朝更加荒凉偏僻位置的营地走去。

    这个队伍便是自己所带的队伍!

    临时搭建的蓝色棚屋中摆放着数张桌凳,围桌而坐的队友们尽管已经等候了半个钟头,但依旧未见上菜,焦灼的议论声弥漫整个棚屋。镜头移至旁边的厨房,赫见十多位领队在门口就像是嗷嗷待哺的羊群一样向屋内的人讨要饭菜,厨房的几位中年妇女双手麻利的将准备好的凉菜抓进盘中,随即被领队们的长臂抢走,送进各自营帐中的桌子上。

    一个小时过去,终于等到了饭菜,有趣的是队友们并没有盼来大盘的菜肴,而是精致的一点点,刚一上桌就被无数双筷子夹空了,这一刻,在疲惫饥饿面前,没有人佯装的那样优雅端庄,将食物留给同桌的队友。也只有快速的夹菜,大口的吃饭,才能保持充沛的精力迎接之后两天的艰难挑战。这一次队友们不再要求饭菜是否美味,更不奢望能够吃饱,些许吃完不再饥饿便是最令人欣慰的事了。

    在黢黑夜色的掩护下,一对闺蜜走出了距离营地很远的距离才开始方便,她们关掉了手机灯光,蹲在沙地里开始方便,头顶着浩瀚的夜空,背靠着如同凝固海浪一样的起伏沙丘,清澈的眼眸瞥向营地的方向。她们看到同行的一位姑娘换上一袭纱裙拎着氛围灯和带着单反的小哥一同走向了天鹅湖畔,篝火旁领队带着队友们手牵着手跳着欢快的舞蹈,卡车司机用手机录制着此刻的精彩瞬间。体型健壮的男生拿上几瓶水返回自己的帐篷,戴着眼镜的小哥在用炉火烹饪着咖啡,与旁边的姑娘谈笑风声。

    夜里,嗤嗤拉拉的风声和旁边队友的鼾声交织在一起,让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逐渐迅猛的风就像是无数双手一样摩挲着外帐,尽管疲惫又瞌睡,但却无法让自己安稳的闭上眼睛入梦。

    清晨,当一号车主领风队抢到了大勺后开始疯狂的朝汤盆中盛粥,诸多排队的领队只能望洋兴叹,直到风队将仅剩的粥全部舀出来后,我终于松了口气,大家早上不用饿肚子了。这一天早晨,大家伙能喝上暖胃的粥,与风队在灶台前坚持排队半个钟头有着密切的联系。

    “你就像是夜空中最美的星星,照亮我一路前行··”伴随着动感的音乐,队友们收拾完行李后便启程出发了,晌午的天气无风阴凉,走起路来轻松自在。这一天启程出发便能很好的欣赏到一座座沙丘的纹理,如此的壮观而又神秘。起飞无人机,用高空的视角俯瞰这片杳无人烟的荒漠,一切都变得令人肃然起敬。沙坳处一头体毛黝黑的牦牛保持纹丝不动的状态注视着往来的驴友们。

    这一天,有二十多位队友选择了乘坐越野车直达太阳湖营地,行走的队伍变得不再像第一天那样的壮观。沙丘的肌理就像是叶子的经脉一样无限延展,人们行走在上面总有无尽的感慨和自豪,有人在呐喊,有人在轻歌曼舞,有人在埋头向前。午时,乌云笼罩着天空,微风裹带着淅沥的雨点落在广袤的荒漠中,落在队友们的掺杂着汗味的外衣上,落在姑娘的乌黑的刘海上,落在小伙宽阔的肩膀上,点点滴滴的小雨并没有让大家惊慌,更多的是被雨水滋润的那种安恬自在。

    “快看,七彩祥云啊!”乌云散去,小雨停歇时,队友们瞅见了天上的七彩祥云,大家一起欢呼雀跃的叫喊着,随后纷纷驻足脚步,停下来用手机拍摄这一刻的唯美。然而小分队中唯独马尾辫姑娘只能停留在无尽地叹息中,清灵的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忧郁!因为这一天出发的时候不小心将手机弄丢了,在营地翻找了好久都未曾发现,她又不确定手机是否搁在了皮箱内装进了卡车中,每到一个沙丘的顶部,她都迫切的希望能有信号,借用同伴的手机搜索自己手机的定位,想知道自己的手机究竟遗失在那里。马尾辫姑娘不敢想象自己手机真的丢失无法找回所带来的麻烦和压抑,相册里留存了诸多美好的照片,还有保存的一些文件,最主要是花费了一个月的工资才买的,就这样丢失了真的太可惜了。

    一株枯黄的花稿下沙蜥在安静的憩息,队伍们走过的时候,沙蜥翘起了尾巴以示欢迎,沙蜥看到一位拿单反的男生匍匐在地偷拍着自己,它努力保持好帅气的姿势不再动弹。它相信很快自己俊朗的肖像将会荣登各个朋友圈,到时候会有人点赞,会成为朋友之间传递信息增进交流的纽带,那对自己而言是多么荣幸之至啊。沙蜥看到路过的每个人都在好奇的盯着自己,唯独双马尾辫姑娘眼神中显露着一种淡淡的忧愁,哦,手机没有找到的她显现出一副愁绪不安的模样。沙蜥默默地祈祷着她能够尽快的找回自己的手机,可以像同行的小伙伴那样没有压力的徒步,想拍照的时候随时可以掏出手机拍一张。

    “你还有水吗”孩子的家长问我,“我··我还有小半瓶了”我回应,“我包里有水,可以分你一点”另一位男生说到,“啊,那太好了,孩子有点渴,谢谢你”孩子家长说。雨过天晴后,太阳开始发威,口唇逐渐干裂,越野车不见了踪影,呼叫越野车的声音在对讲机里响了两个小时,依旧未能找到。部分队友们身上的水已然饮尽,而一路重装没有交“水费”的大志兄弟俩缓解了燃眉之急。

    “领队,有大喇叭吗”抵达乌兰湖畔的营地时一位姑娘问询到,“怎么呢”我回复,“我手机丢了,想喊一下看有谁捡到了”姑娘说,“啊,这,哎,卡车上有音响,我拿下来问下”我说。就在马尾辫姑娘刚刚在卡车货箱中找到她自己手机的时候,另一位白衣姑娘的手机在人流攒动的营地中不慎丢失,尽管找到的可能十分渺茫,但自己还是需要尝试一下,些许真的有人在几分钟前捡到了一部手机,但由于没有信号而无法联系失主呢?我拿着音响对着凉棚下的人群问询,长凳上歇息的人群好奇的盯着自己,用沉默回应没有捡到手机的事实。午时的骄阳令人燥热,丢失手机的白衣姑娘心情陷入了着急的沮丧中,我也不晓得如何安慰。

    枯水期的乌兰湖犹如一个大型鱼塘一样平淡无奇,行走在湖畔的软泥上,感受着烈日的暴晒,空气中散发着干草的涩味和湿泥的咸味。无风也无雨,人们用双脚叩问着这沉默的大地。来到一处补给站,同行的四川姑娘给自己买了一瓶冰镇的可乐,一口入喉,顿觉精神爽朗。不仅如此,穿上了四川姑娘的胶雨鞋很好的避免了网鞋徒步沙漠的尴尬,就像是鸟儿有了翅膀,鱼儿有了尾巴,可以在这起伏的沙漠中自在的行走。四川姑娘那样的健谈友善,这一天的上午将她自己的登山杖分给了两位负重前行的男生,以至于长时间的徒步导致她脚腕有些酸痛,真是善良的丫头啊。

    上帝之眼的湖畔边,队友们在安静地休息。曾经带队库不齐沙漠中途休息的时候,总会整一些娱乐的项目让大家放松欢乐,然而风哥总是保持着严谨的状态,队友们没有精力玩沙子,也不会沙子有“活埋领队”的场景,会武术的队友也未能在湖畔展示,也没拍出团队的LOGO,在歇息的时候,大家更多的是保持着安静的状态。当然长距离的徒步尽管风景震感,但大家的体力状态基本疲惫,些许真的没有时间再搞些花里胡哨的节目。

    同行中的一位小女孩尽管一直在咳嗽,脸色绯红,但却一直坚持着徒步,当妈妈让她和弟弟坐一段越野车的时候,这倔强的小女孩始终不肯。一路上,小女孩也没有任何的诉苦矫情,一直跟着爸爸妈妈向前走着,多么坚毅勇敢的小姑娘啊。

    “嘿,你也是重装吗”一位背着露营装备大包的女生走近问道,“噢,我不是,我这包看似挺大的,但装的都是些轻的东西”我收住脚步对女生回应,“哦,看你这包感觉也像是装有帐篷”女生拨弄了一下刘海说到,“哎,你也是去太阳湖营地吗,你一起的队友呢”  “哦,我是一个人来的” “啊,这么厉害,我作为一个男生都不敢独自来这里,你真是太强了”  “其实,做好攻略的话,也都没事的,主要是想到五一假期这边肯定有不少人,要是平日我也不敢独自来的” “那你露营怎么解决的呢” “我昨天晚上是跟着其他队伍在天鹅湖边露的营” “你可真厉害啊,也是从北京过来的吗” “嗯,对的” “看你包负重真的好沉啊”  “我今天还好,昨天背的东西还要多些,昨晚上吃掉了一些” “真是厉害了,我们前面越野车上有水,待会儿到前面给你几瓶哈” “嘿嘿,那谢谢你哈”

    在距离太阳湖营地还剩三公里的时候,遇到一位全程重装独自征战腾格里的小姐姐,不得不佩服她的这样独立自主的勇气和超乎寻常的体力。作为一个男领队,真是令人疼惜又敬畏。在途径越野保障车的时候,我向她的包里塞进了三瓶水。塞完后,我又有些懊悔了,因为发现增加的负重导致她走起路来显得更加吃力了。“要是能在营地遇到她再给水该多好”我臆想着。

    途径一片低洼的绿洲,穿过越野车咆哮的柏油路,拐进一条坑洼不平的砂石路,路边的奶牛在悠闲的吃着新生的纤草,它看到成群结队的驴友们朝自己的家园浩浩荡荡走来,就明白今晚这里注定将热闹非凡。二十多公里的徒步让每个人都显得有些疲倦,但瞅见即将到达太阳湖营地,队友们的脸上逐渐露出了欣慰的神情。是的,最艰难的一天挺过来了,尽管肉体已经到达极限,但灵魂却得到了升华。

    “嘿,我说这是在打发乞丐呢,这么一点米粒儿怎么吃啊”队伍中的一位大哥驳斥到,“吃完了我再给你加”厨房的妇女不屑的回应到。等了半个钟头的队友们本来已经口干舌燥,饥肠辘辘,没想到店家竟然只上半盆米饭,尽管沙漠中的食物弥足珍贵,不容浪费!但店家如此吝啬让人着实感到火冒三丈。队友们赶了一天的路,不求吃好,只愿解决基本的温饱,但店老板却是那样的舍不得多端一些米饭出来,令人感到无语。几位男队友一怒之下碗筷一扔起身离开了,大概是被气饱了吧。

    熊熊燃烧的火堆旁人们牵着手欢歌载舞,我拿着麦向人群呐喊着,人们踢着腿,挥着手,扭着屁股伴随着动感的音乐不停地欢呼着。篝火晚会进行至高潮时,音响突然没电,人们的动作瞬间被魔法凝固,空气陷入沉默,一双双满怀期待的眼神齐刷刷的朝自己投来,我就像是舞台上表演失误的演员一样处境尴尬,“电量不足请充电!”音响重启后传出的声音让我不知所措,蹿出的火苗将我的后背烤的如此炙热,我的额头被热汗覆盖。从地面蹿起的光柱在头顶的夜空中绚烂绽放,美丽的烟花化解了这一刻的沉静,篝火晚会旁的人们迷离的眼神纷纷投向夜空,五光十色巨伞般的烟花倒映在人们真挚的瞳孔中。

    (际遇北京同行的另一位领队,那领队带着几十号人准备篝火晚会,搬来店家的音响调试半天依旧跟哑巴一样没有回应,自己带着小音响临时救场,结果开始不一会儿,音响也没电了)

    在沙漠里热情的夜晚,在这个欢乐美好的时刻,篝火旁的我在茫茫人群中瞥见了一个熟悉而难忘的身影,是她,是小薇,和之前一样,她穿着素白的长裙,微卷的发梢落在胸前的蝴蝶结上,保持着平静不动的姿势,她没有抬头仰望夜空中的烟花,而是深情的注视着自己,我瞅见她的眼神那样充满着眷恋与感伤。四年前,我们相逢于库不齐沙漠,短暂的相恋相爱,之后悄然分手,再无联络。这一刻,在腾格里沙漠竟然会偶然相遇,透过明亮的火焰,我瞥见她的眼眶里溢满了期待的泪花。而我的双脚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禁锢一样无法动弹,彼此的眼神就这样默默的对视着。

    黎明之前,天上还悬着半月,宁静的湖面倒映着天上的星光,各种窸窣的碎步声、人们交谈的呓语声和刷牙的呲呲声在营地旁响起。起床后,我走近厨房,看到妇女用如秋叶般枯萎的双手将未曾清洗的包菜切碎凉拌,我问几点能开饭,脸上布满沧桑皱纹的妇女回应说七点半以后了,从憔悴的模样可以看出她们大概已经忙碌了一整个晚上。我走出门外,沙丘之上的天空升起一道酡红晨霞,如同一幅水墨画徐徐展开,帐篷内的队友们开始纷纷起来。

    囿于其他队伍的队员混杂餐厅中,且执拗的不肯离开,导致在分配早餐的时候出现了不均衡的情况。当我再次问店方能否多给几个碗的时候,却吃了闭门羹。我看到情侣俩的女生将自己的碗筷分给了没有领到碗的队友,情侣共用一碗。我看到一位大哥主动将鸡蛋给了同桌的小朋友,我还看到不少队友没有任何嫌弃用装鸡蛋的塑料碗盛粥,还有姑娘筷子不够就用一根夹生菜,还有豁达大方的女生将自带咸菜分给了同桌队友。尽管早餐的现场那样混乱,但所有队友们都没有任何的怨言,一幕幕相互帮助的画面令人热泪盈眶。

    最后一天出发的时候,翻越数座较高的沙丘,便能远眺广袤的荒漠。站在沙丘顶端,湖畔的营地一览无余,人们就像孩童一样开心的呐喊着。太阳湖和月亮湖分布在两座高耸沙丘的两侧,就是明镜一样映照着天地。这一天,基本所有的队友选择徒步前行,早晨的空气清新舒然,行走在沙丘上的队友们也是那样的自在开心。

    半晌午的时候,妖风四起,吹得黄沙漫天,队友们不得不又一次裹紧了衣帽。沙尘散去的时候,大部队不见了踪影,收队的自己带着七位姑娘在茫茫荒漠中寻找着大队伍的方向,康队不停地用对讲机呼叫着自己,一会儿说在越野车的西面,一会儿说在绿色卡车的东边,然而放眼望去,到处都有越野车和绿色卡车的踪影。索性不再去找大部队了,而是沿着轨迹的方向跟着其他队伍朝月亮湖接待站的方向挺进。前两日都是跟着家庭团后面收队,这一次和七仙女走在最后,多少有点激动,作为一个在工地上干活的打工仔,带着一群在办公楼里上班的姑娘们与大队伍脱离,另辟新路,这算得上是人生的巅峰时刻吗,当我回到钢筋水泥的工地里时候,是否会向工友们炫耀自己带着一群工作体面的姑娘们穿越戈壁呢?是否会向工友们炫耀有姑娘给自己买零食呢?发现但凡长线活动都是女生报名多,在城市生活的女生们总是那样坚毅又独立,喜欢游走于江湖,习惯一个人的锦衣夜行。

    月亮湖接待站锣鼓喧天,励志动听的歌曲抚慰了队友们一路的疲惫,唤醒了每个人心中的力量,也让三天的沙漠之行画上了完美的句号。接风洗尘的大西瓜因风沙太大而又匆匆搬进车厢,瓜皮上也沾满了一层黄沙,绿西瓜变成“黄”瓜了。午时的阳光浑浊而闷热,队友们摘下了墨镜和遮阳帽,掸去身上的沙尘,安静的坐进了车内。徒步虽已经结束,但回京的路似乎还很漫长。

    荒漠公路上年轻的骑友们顶着风沙前进,在滚滚黄尘中一路坚持着;开着电车的情侣小心翼翼的驶过坑洼路段,找寻一处无人打搅的地方开启二人世界的故事;耕播农用机行驶在乡村的街道上,戴着草帽皮肤黝黑的农民伯伯主动让道;活动群里不停的弹出队友们分享的照片,窗外山丘上的大风车在不停地转动着。

    温柔的落日缓缓沉入西边的戈壁,晚霞染红了天,包茂高速上一辆满载驴友的大巴车内一首首脍炙人口的歌谣不断地被吟唱,帅气的男生和温婉的姑娘们开着手机的闪光灯左右摆动着,车厢内淡蓝的氛围灯映照在每位队友幸福惬意的脸颊上。

    “老板,再来一碗米饭”狼吞虎咽的吃完一份盖饭后我对老板说到,尽管盖饭的份量足够多,但这两天一直没有好好吃饭的自己终于可以好好干饭了,恍然发现能吃饱饭是多么幸福的事啊!包头市中心酒店西北角的一排饭馆内,在即将打烊的时刻,迎来了一大波前来就餐的队友们,大家酣畅淋漓的喝着啤酒,啃着鸡爪,回到人世间,一点钱就能吃一堆美味的食物,再也不用忍受沙漠老怪的吝啬刻薄了。

    明媚的阳光照耀在队友们友善的面容上,道路两侧的树叶逐渐葱郁,空气中的柳絮就像是雪花一样飞舞。四环路上的大巴车内队友们正真切的分享着一路走来的点滴瞬间,在即将分别的前夕,每个人的眼神中都流露着最真挚而不舍的情感。些许日后相逢的机会十分渺茫,但一路走来的记忆值得永恒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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