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雪梅育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在那个严格执行计划生育的年代,因为超生招了不少罪,三个孩子如今都已成家,老大老二陆续都已生了孩子,尹雪梅每日的任务就是往返于两个家庭间照顾孩子,一大早,先在大儿子家把大孙女喊起来,吃口东西送到幼儿园,就赶紧骑电动车到二儿子家,让二儿媳妇上班,她看二孙女。晚上,二儿子回来替她,她又赶紧去接大孙女放学。几年来,这样的日子循环往复,让尹雪梅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忙得顾不得自己是谁了。
她的头发就在这样忙碌的日子里一点点变白的,先是一根两根,再来就一片一片了,好在二孙女马上就要上小学了,到那时她就能稍微缓一缓,好好的陪下家里腿脚不利索的老头子了,可就在这个当口,远在北京的小女儿突然来了电话,这通电话报告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妈,我怀孕了。”女儿晶晶在电话里兴奋的尖叫。
这让刚准备放松下的尹雪梅一下子又绷紧了神经,女儿在电话里絮絮叨叨的跟母亲说要一碗水端平,她家小孙的爸妈身体都有病,小孙又一年半年在外面,这孩子尹雪梅是一定要帮她照顾的。
尹雪梅想带就带吧,一碗水得端平,三碗水就更得端平了,她想着去北京前怎么也回家帮老伴收拾收拾,包点速冻饺子放冰箱里,可晶晶的孩子却不管这些,小家伙着急出来,尹雪梅刚到家里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被女儿的电话催到了北京……
这是刘汀在这本《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中的第一个故事背景,浅浅几页的背景就铺开了一个时代的女性生活轨迹,对于80、90年代的人们来说,我们的母亲大多就是生活在这样的一个时代大背景下,他们大多育有2-3个子女,年轻时没有得多足够体面的社会地位,整日里围着小家庭打转,好容易人到中年终于有了更多的权利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却发现儿女们每家都需要自己的帮衬,孙子孙女要带,外孙外孙女当然也不能落下,整日里像个陀螺一样奔走于各家之间,可却没有一个地方是真正的属于他们,她们没有说不的权利,毕竟常言都说“含饴弄孙”是她们的天伦之乐所在。
文中的尹雪梅就在这样的时代背影下来到了远在北京的小女儿的家,这是对于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城市,可好在她不是一个自怨自哀的人,每日里她都带着外孙嘟嘟在广场上玩,她手巧嘴甜,没几日便和广场上带孩子的老太太们打的火热。
快到六一了,尹雪梅想给远在长春的两个孙女买点礼物寄过去,商场里的东西太贵了,她学着在网上购物给孙女买裙子和小皮鞋,可多年未工作的她早已没什么积蓄,只买了两条裙子就花完了她微信里的所有零钱,这天她照常从抽屉里拿钱买菜,超市里人山人海,她看到不远处正好有儿童鞋大甩卖,她赶紧冲过去花了四百快买了两双小皮鞋,刚回到家里把菜洗好,就看到小孙直奔厨房翻找放零用钱的抽屉,尹雪梅将买东西剩余的钱递过去,小孙就转身下楼送打车钱了。
晚上,女儿晶晶来到了母亲的房间,几番东拉西扯后时间已经不早,可女儿的话却总也说不完,察觉异样的尹雪梅追问女儿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晶晶这才沉默的问道:“妈,你今天去超市,除了买菜,还买别的没?
尹雪梅突然明白了,是零花钱的事,她跟女儿说给老家的两个孙女买了两双鞋,可心里却止不住一阵泛酸。
我应该有自己的钱,尹雪梅这样想着。
时间过得很快,半年后嘟嘟上幼儿园小班了,晶晶的工作也不复之前这么繁忙,趁着这个当口,尹雪梅态度坚决的跟女儿提出想回家待段时间,晶晶只得按母亲的意思为她买了回家的火车票,可在母亲回家一个多月后,她却发现母亲不见了。
她跟老大老二动员了所有人寻找母亲的消息,可茫茫人海母亲就像突然消失了一般,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心急火燎的晶晶突然想到,以前经常跟母亲一起玩的大妈团或许会知道母亲究竟去了哪里,功夫不负有心人,几番打探下来,大家说尹雪梅曾在几个月之前询问过哪里可以买到小板车,根据大妈团们提供的信息,他们发现尹雪梅可能在朝阳门外摆摊卖早餐了,三人赶紧赶往朝阳门外。
尹雪梅并不难找,她的小摊子前排了长长的队伍,三个人默默的排在队伍的最后,尹雪梅看到几个孩子倒没怎么吃惊,她给孩子们盛了羊汤和发面饼,吃完饭跟孩子们回到了女儿晶晶的家。
尹雪梅打开了随身的塑料袋,袋子里的钱竟然已近两万块,尹雪梅郑重的跟孩子为自己的不辞而别倒了歉,她说:“妈有点儿不甘心,我就怕我这一辈子,啥也干不成,就是个废人,试这一个月,妈满足了,也心安了。我尹雪梅不是个废人,要是给我机会,我能干成不小的事儿。只可惜,我年轻的时候没条件,现在想干,也没那么多力气了。”
她将钱分成了四份,老大、老二、老三家的三个孩子各得一份,她带着另外一份来到了商场,买回了那件她想要了很久的大衣,给老伴买了一块一千多的手表,剩下的钱,她请大妈团里的人吃饭K歌,好不快活。
热闹过后,她跟老大老二一起坐火车离开了北京,她想,这个地方,自己可能不会再来了……
至此,文中的第一段故事落下帷幕,整篇阅读下来无比钦佩文中的母亲,这是一个多么乐观积极的老太太呀,她能在陌生的环境里很快的适应下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敢于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做出改变,所以才能收获这么一段不算太差的结局。可现实生活中有多少的母亲可以做到这样呢?她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身份带来的附加枷锁,不敢挣脱,无力挣脱,终其一生都生活在他人的阴影之下,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沉默……
自我是什么?这一生或许她们终无法寻得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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